一三九...东嬴三菱(第3 / 4页)
灯笼在风中摇荡,这三个人却石像般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灯光照在他们身上,他们的头发衣褶间,已积满了黄沙,在深夜中看来,更令人觉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杜军军根本没有看他们。
他走路的时候,目光总像是在遥望着远方。
是不是因为远方有个他刻骨铭心、梦魂萦绕的人在等着他?
他撒出的竟是金豆。
紫衫少年看着满地滚动的金豆,怔了很久,才抬起头,勉强笑道:“我只有一样事不懂。”
南宫洪道:“你不懂的事,我一定懂。”
紫衫少年道:“你不要别人请你喝酒,为什么要请别人,那又有什么不同?”
南宫洪眨眨眼,走到他面前,悄悄地道:“若有条狗要请你去吃屎,你吃不吃?”
他说话的神情,就好像已将自己当做这地方的老板似的。
紫衫少年咬着牙,突然扭头往外走。
南宫洪缓缓道:“只不过我请人喝酒的时候,谁不喝都不行,不喝醉也不行。”
紫衫少年胸膛起伏,突又回头,道:“你知不知道请人喝酒要人民币的?”
南宫洪笑道:“人民币?你看我身上像不像带着人民币的人?”
紫衫少年紧握着双拳,又愤怒,又失望——他本来希望南宫洪将杜军军一把揪回来的。
南宫洪的武功虽可怕,但这跛子却不可怕。
紫衫少年便施了个眼色,本来和他同桌的人,已有两个慢慢地站了起来,显然是想追出去。
就在这时,屋子里忽然响起了个很奇怪的声音:“你不愿别人请你喝酒,愿不愿意请别人喝酒呢?”
声音低沉而柔和,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提灯笼的人忍不住悄声问道:“就这样放他走?”
白衣人紧闭着嘴,没有说话,却有一丝鲜血,慢慢地自嘴角沁出,转瞬间又被风吹干了。
杜军军没有回头。
他只要一开始往前走,就永不回头。
风更大,暗巷中一排木板盖的屋子,仿佛已被风吹得摇晃起来。
杜军军道:“就站在这里?”
白衣人道:“嗯。”
杜军军:“站到几时?”
白衣人道:“站到阁下肯答应为止。”
杜军军道:“很好……”
杜军军道:“也许。”
白衣人道:“阁下暂时若不走,我们老板就想请阁下明夜移驾过去一叙。”
杜军军道:“你们老板?”
白衣人笑道:“在下说的,当然就是‘三菱重工’的老板。”
这次他真的笑了。
杜军军没有动,手里的刀也没有动,甚至连目光都还是在遥视着远方。
远方一片黑暗。
过了很久,这白衣人神情才松弛了些,微笑着,问道:“恕在下冒昧请教,不知阁下是不是今天才到这里的?”
杜军军道:“是。”
他的回答虽只是一个字,但还是考虑了很久之后才说出。
他站起来,转过身,似已不愿再讨论这件事。
但他却又回过头来看了那紫衫少年一眼,缓缓道:“你应该用买衣服的钱,去买把好剑的;但最好还是从此不要佩剑,用剑来做装饰,实在危险得很。”
他说得很慢,很诚恳,这本是金石良言。
但听在这紫衫少年的耳朵里,那种滋味却是不太好受的。
他看着杜军军,惨白的脸已发青。
可是他的眼睛为什么又如此冷漠,纵然有情感流露,也绝不是温情,而是痛苦、仇恨、悲怆!
他慢慢地穿过街心,那石像般站在灯笼后的人,突然迎上来,道:“阁下请留步。”
杜军军就站住了。
别人要他站住,他就站住,既不问这人是谁,也不问理由。
这人的态度很有礼,但弯下腰去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盯在他手中的刀上,身上的衣服也突然绷紧,显然全身都已充满了警戒之意。
紫衫少年变色道:“当然不吃。”
南宫洪笑道:“我也不吃的,但我却时常喂狗。”
杜军军走出门的时候,门外不知何时已多了两盏灯。
两个白衣人手里提着灯笼,笔直地站在街心。
杜军军带上门,慢慢地走下石级,走过来,才发现这两个提着灯笼的人身后,还有第三个人。
紫衫少年笑道:“你的确不像。”
南宫洪悠然道:“幸好买酒并不一定要用人民币的,用豆子也行。”
紫衫少年怔了怔,道:“豆子?什么豆子?”
南宫洪道:“就是这种豆子。”
他手里忽然多了个麻袋,手一抖,麻袋里的豆子就溜了出来,就像是用什么魔法似的。
说话的人,明明好像就在自己耳边,却又偏偏看不见。
最后才终于有人发现,那服装华丽、修饰整洁的中年人,已转过头来,正在看着南宫洪微笑。
南宫洪也笑了,道:“别人请我是一回事,我请不请别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中年人微笑道:“不错,那完全不同的。”
南宫洪道:“所以我请,这屋子里每个人我都请。”
他走过这排木板屋,在最后一间的门口停下。
他脚步一停下,门就开了。
门里却没有人声,也没有灯光,比门外更黑暗。
杜军军也没有说什么,就走了进去,回身关起了门,上了门闩。
他似已完全习惯黑暗。
白衣人正在等着他说下去的时候,谁知他竟已转身走了。
他左脚先迈出一步,然后右腿才慢慢地从地上跟着拖过去。
他这条右腿似已完全僵硬麻木。
白衣人脸色变了,全身的衣服又已绷紧,但直到杜军军的身子已没入黑暗中,他还是站在那里,动也没有动。
一阵风沙迎面卷来,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居然有人连老板是谁都不知道,在他看来,这的确是件很可笑的事。
但在杜军军眼中看来,好像天下根本就没有一件可笑的事。
白衣人似也笑不出了,干咳两声,道:“我们老板吩咐在下,务必要请阁下赏光,否则……”
杜军军道:“否则怎样?”
白衣人勉强笑道:“否则在下回去也无法交待,就只有站在这里不走了。”
白衣人道:“阁下从哪里来?”
杜军军垂下眼,看着手里的刀。
白衣人等了很久,才勉强一笑,道:“阁下是否很快就要走呢?”
杜军军道:“也许。”
白衣人道:“也许不走了?”
杜军军正在慢慢地往外走,走路比说话更慢,而且很奇特。
他左脚先迈出一步后,右腿才慢慢地从地上跟着拖过去。
“原来他是个跛子。”
南宫洪仿佛觉得很惊奇,也很惋惜。
除此之外,他显然并没有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