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九...东嬴三菱(第2 / 4页)
他慢慢地将碗里最后两口饭吃完,才放下筷子,看着南宫洪。
南宫洪的微笑就像是阳光。
杜军军苍白的脸上却连一丝笑容都没有,又过了很久,才一字字道:“我不喝酒。”
南宫洪笑道:“你不喝,请我喝两杯怎么样?”
杜军军道:“你要我请你喝酒?为什么?”
杜军军和他的刀!
刀在手上。
苍白的手,雪白的刀!
南宫洪从他的刀,看到他的手,再从他的手,看到他的脸。
苍白的脸,漆黑的眸子。
一阵风吹过来,卷来了那朵残菊。
他一伸手,就抄住。
菊瓣已残落,只有最后几瓣最顽强的,还留恋在枯萎的花梗上。
他拍了拍身上一套早已该送到垃圾箱里去的衣裳,将这朵残菊仔仔细细地插在衣襟上的一个破洞里。
看他的神情,就好像个已打扮整齐的花花公子,最后在自己一身价值千金的紫罗袍上,插上一朵最艳丽的红花一样。
这种靴子也正如大漠上的牧人一样,经得起风霜,耐得起劳苦。
但现在,靴子的底已被磨成了个大洞,他的脚底也被磨出血来。
他看着自己的脚,摇着头,仿佛觉得很不满——并不是对这双靴子不满,而是对自己的脚不满。
“像我这种人的脚,怎么也和别人的脚一样会破呢?”
他抓起一把黄沙,从靴子的破洞里灌进去。
屋子里也没有人笑了,非但笑不出,连呼吸都已几乎停顿。
只剩下一种声音。
推骨牌的声音。
刚才发生的事,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没看见。
杜军军虽然看见了,但脸上却还是全无表情。
南宫洪也在笑,微笑着道:“只不过你就算跪下来,我还是不喝的。”
紫衫少年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南宫洪道:“不清楚,我连你究竟是不是个人,都不太清楚。”
紫衫少年的笑容冻结,手已握住了剑柄。
“呛”的一声,剑已出鞘。
他手里端着杯酒,满满的一杯,一转身,竟已窜到南宫洪面前。
手里一满杯酒,居然连一滴都没有溅出来。
看来这人非但穿衣服很讲究,练功夫的时候必定也很讲究。
只可惜南宫洪没有看见,杜军军也没有看见。
紫衫少年脸上故意作出很潇洒的微笑,因为他知道每个人都在看着他。
他不愿开口的时候,总是会有这种表情。
南宫洪道:“你肯不肯?”
杜军军还是看着自己的手。
南宫洪道:“这是你最好的机会了,你若错过,岂非很可惜?”
杜军军终于摇摇头,缓缓道:“不可惜。”
菊花若有知,也不会埋怨的,因为它已有过它自己的辉煌岁月,已受过人们的赞美和珍惜。
这就已足够。
长街的一端,是无边无际的荒原;长街的另一端,也是无边无际的荒原。
这盏灯,仿佛就是这荒原中惟一的一粒明珠。
天连着黄沙,黄沙连着天。
他说话很慢,仿佛每个字都是经过考虑之后才说出的,因为只要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他就一定完全负责。
所以他从不愿说错一个字。
南宫洪道:“为什么?因为我觉得你很顺眼呀。”
他叹了口气,又道:“这地方除了你之外,简直连一个顺眼的人都没有。”
杜军军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
南宫洪目中又露出笑意,仿佛对自己看到的一切也都觉得很满意。
他大步走过来,走到杜军军对面,坐下。
杜军军的筷子并没有停,一口菜,一口饭,吃得很慢,却没有停下来看他一眼。
南宫洪看着他,忽然笑道:“你从来不喝酒?”
杜军军既没有抬头,也没有停下来。
然后他对自己的一切就都已完全满意。
他又笑了。
窄门是关着的。
他昂起头,挺起胸,大步走过去,推开了门。
于是他就看见了杜军军。
“既然你这么不中用,我就叫你再多受些折磨,多受些苦。”
他站起身,让沙子磨擦自己脚底的伤口。
然后他就笑了。
他的笑,就像这满天黄沙中突然出现的一线阳光。
灯在风中摇曳。
南宫洪看着他,微笑道:“你看,我没有骗你吧,别人想请我喝酒都困难得很。”
杜军军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你没有骗我。”
南宫洪道:“你请不请呢?”
杜军军慢慢地摇了摇头,道:“我不请。”
但他手里拿着的还是只有个剑柄。
剑还留在鞘里。
他的剑刚拔出来,南宫洪突然伸手一弹,这柄精钢长剑就断了。
从剑柄下一寸处折断的;所以剑柄虽拔起,剑身却又滑入剑鞘里。
紫衫少年看着手里的剑柄,一张脸已惨白如纸。
他轻轻拍了拍南宫洪的肩,道:“我请你喝杯酒好不好?”
南宫洪道:“不好。”
紫衫少年道:“你要怎么样才肯喝?跪下来求你好不好?”
南宫洪道:“好。”
紫衫少年大笑,别的人也笑了。
南宫洪大笑,道:“你这人果然有趣,老实说,除了你之外,别人就算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喝他一滴酒的。”
他说话的声音就好像将别人都当作聋子,别人想要不听都很难。
只要听到他的话,想不生气也很难。
屋子里已经有几个人站起来,动作最快的,是个紫衫佩剑的少年。
他的腰很细,肩很宽,佩剑上镶着闪闪发光的宝石,剑穗是紫红色的,和他衣服的颜色正相配。
人已在天边。
南宫洪仿佛是从天边来的。
他沿着长街,慢慢地从黑暗中走过来,走到了有灯光的地方。
他就在街心坐了下来,抬起了脚。
脚上的靴子是硝皮制成的,通常本只有大漠上的牧人才穿这种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