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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山海一片神行(第2 / 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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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府内紫气升腾,气象宏大,在海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水府胥吏将卒不得不到处巡游戒严,除非手持巡检司亲自颁发的特制关牒,一切无关人等,不可靠近。

如今水府辖境内设置二十四司,星罗棋布散落各地,如世俗王朝的皇城,占据着万里地界,拱卫着这座居中的“宫城”。

高达九丈的朱漆大门外,青碧色玉石广场,凭空出现了一个双手负后的青衫老者,“金碧辉煌,好大气派,很能吓唬人了。”

一位手持铁枪的金甲武将,长枪底端轻轻一戳地面,沉声问道:“来者何人,速速禀明身份!”

老人置若罔闻,只是仰头看着那几块高高低低的匾额。

白凤嗤笑道:“把酒喝明白了。”

出身鹤背峰的香童境界最高,其实眼界也是最高的,他欲言又止,还是没有将自己的那个猜想说出口。

少女容貌的谢狗,她极有可能是一位剑术远在米裕之上的剑修。

这位落魄山次席供奉,她所谓的曾经砍过旧王座,香童深信不疑。

听说她还有一位道侣,叫什么“小陌”,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是一位剑仙。

梁朝冠笑道:“毕竟是大骊宋氏举一国之力挑选出来的仙苗,换去我们那边,成为各峰祖师堂成员的亲传弟子,总是不难的。一两个资质最好的,运道再好些,入了某位祖师的法眼,收入门下,修道个百来年,说不定就是某某峰的飞仙宫鲁壁鱼第二了?”

鲁壁鱼无可奈何。

虽说自己在飞仙宫,梁朝冠在祖庭桃符山的一候峰,一山四宗,道士无数,来落魄山之前,跟这位极有仙缘的一候峰仙材,素不相识,没有任何交集,但是对梁朝冠早就有所耳闻,毕竟是一位凭真本事去云梦洞天历练的修道天才。修道之余,根据宗门内部邸报和一些传闻显示,梁朝冠是一个很正经的道士,既要修行符法,又要炼剑,好像没这么言语跳脱啊。

貂帽少女检查过那些小瓜皮的修道进展,神色不悦,皱紧眉头,不太满意,她明明认认真真教了道法口诀,每个步骤都仔仔细细说清楚了的,怎么还是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只是破口大骂几句,反而显得自己的传道本事不够好,谢狗便拗着性子勉励几句,打算让某位一般供奉按照自己订立的大纲,好好传授几遍,笨人教笨人,说不定负负得正,反而有奇效?

谢狗看了眼白凤的胸脯,貂帽少女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走了。

一同穿草鞋背着箩筐入山采药,顺便访仙赏景,那厮满嘴胡诌一些既不懂用典、也不合平仄韵律的打油诗,什么君王轻诗客,宰相薄武夫。解怜香童儿,唯有陈郎中。

还曾在一朝国都,接手了一间生意不景气的靴铺,香童哪里懂这个,自然抓瞎,最后在姓陈的指点之下,香童靠着顺便贩卖一部官员名册,他们竟然还真赚着钱了。香童还做过偷奸耍滑的银匠,何止是满身铜臭的生意经,自认做人还有几分底线的香童,都快要跟那家伙直接翻脸了。

不过他们还在某座寺庙外开过一间生意不错的香烛铺子。

没赚钱,也没亏钱,香童每天不忙也不闲,就是比较心静。

梁朝冠见那出了名心高气傲的香童,又当起了闷葫芦,疑惑道:“香童,既然你这么讨厌陈山主,为何还要留下?一走了之,岂不是眼不见心不烦。”

文庙规矩?是注定拦不住这位斩龙之人的。

而且王朱也绝对不会去与文庙摇尾乞怜。

陈清流讥笑道:“如今世道,不同往日,还缺真龙?杀了一个王朱,自然就会有第二条补上,有的忙了。”

三千年前斩龙一役,杀得天下无真龙。凭空造就出了一座骊珠洞天。

等到陈清流进入水府,越来越靠近这座大殿,已经跻身十四境的王朱仍是连离开龙椅的想法,都不敢有。

当陈清流闲庭信步,来到大殿门槛之外。

大殿之内,已无人形的十四境王朱,而是盘踞着一条通体雪白的巨龙。

一条真龙的庞然身躯,即便它竭力蜷缩起来,仍然占据了半座既宽阔又深邃的大殿。

陈清流依旧双手负后,神色如常,只是眼神中多出了几分讥讽意味,抬起一只脚,踩在门槛上,啧啧道:“比当年略强些,只是躲,没跑。”

礼制司主官施了个万福,“奴婢见过陈仙君。”

陈清流点点头,笑眯眯道:“王朱是打定主意不出门待客了?”

女官神色尴尬。

方才水君王朱下了一道旨意,大致意思就是今日闭门谢客。

陈清流嗤笑一声,“吓破胆了吧。”

青衫老人说道:“行了,跟你们没什么可聊的,让那王朱滚出来,见一见故人。”

神将便要启用水府阵法,调动其中一条水脉砸向这个口无遮拦的老家伙。

结果这尊高位神将惊骇发现,隶属于水府大阵之一的那条水脉,完全不受调遣。

老人自顾自说道:“也对,她哪敢在我眼前现身。”

“一场滂沱大雨,分入四海的雨水,不在少数。小丫头片子运气不错,让她抢先一步,侥幸破境了。确实,比气运,跟这条劫后余生的孽龙相比,李邺侯几个是不占优势的。”

几个正儿八经的授箓道士,一起在跳鱼山无偿当师傅,帮那八个大骊王朝精心挑选出来的修道胚子,传授一些不涉宗门隐秘、不犯山上忌讳的粗浅道法,其实不算什么难事,而这四个同祖却不同宗的道士,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久而久之,自然而然就混得比较熟了。

同样是在跳鱼山,那边教拳是在演武场,这边的传道之地,是一座空旷大殿之内,地上摆放几张蒲团,据说是从北俱芦洲三郎庙那边重金购得。

白凤他们都说过了自己的境遇,唯独香童不肯多说半个字。

当时就连境界、辈分最高的天君薛直岁,都毫不遮掩,说自己被陈山主带着走入一座高九层的琉璃宝塔,手中多出一把扫帚,每天就是一起扫塔。薛直岁从底层扫起,陈平安便从顶层开始扫塔。每当薛直岁选择从顶层扫起,陈平安就又从第一层扫起。

今天又被梁朝冠追着问,香童实在是烦了他们几个,便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瞎逛。”

又有一尊水府高位神将来到门口,身后跟着一群铁甲铮铮作响的精锐武卒。

那位不知如何越过重重关隘的不速之客,依旧看也不看一众水府神官武卒。

那尊神将伸手握住刀柄,提醒道:“擅闯水府是重罪。”

老人收回视线,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笑道:“不得不压制境界,免得吓死你们,很辛苦的。”

佩刀神将向前踏出一步,“还在故弄玄虚,再不报上名号,可就别怪本将将你拘拿到水牢了。”

梁朝冠双手抱住后脑勺,感叹不已,“真不知道陈先生是如何将他们归拢一山的。”

除了中土神洲,各洲不是天君祁真、谢实这样名义上的一洲道主,就是荆蒿这类山上领袖,风光无限。

可如果真要计算版图大小,九洲之外的四海,疆域何等广阔,远非某洲陆地山河可以媲美。

除了位高权重、主掌陆地水运的澹澹夫人,新任四海水君,东海真龙王朱,南海神号“皎月”李邺侯,西海碧元刘柔玺,北海神号“鸿运”的魏填庭。

东海水君的海底府邸。

梁朝冠压低嗓音问道:“这位谢姑娘,几个意思啊?”

鲁壁鱼可不敢在这种问题上发表意见。

香童耿直说道:“嫌累赘。”

鲁壁鱼说道:“谢姑娘很不简单。”

梁朝冠附和道:“高深莫测。”

香童沉默片刻,闷闷说道:“留在这边,砥砺道心。”

梁朝冠拍了拍香童的肩膀,哈哈笑道:“迎难而上,飞升气候!”

香童斜瞥了眼跟自己套近乎的梁朝冠,后者悻悻然收回手掌。

香童这才开口问道:“这几个孩子的资质,在我们桃符山,最年轻一辈授箓道士当中,大致属于什么水准?”

白凤双手十指交错,挺直腰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实在是懒得回答这种很白痴却很香童的问题。

雪白巨龙缓缓抬起头颅丈余高度,就只是这么一个细微动作,就好像耗费它全部的精神和道力。

它死死盯住那个……屠子!

血海深仇,不过如此。

陈清流微笑道:“是不是很绝望,都已经是十四境了,结果看到我之后,发现自己连抬个头都是这么艰难?一丝渺茫的希望破灭之后,大概便是真正的绝望。”

王朱浑浑噩噩,维持一点真灵,沙哑开口道:“你杀了我,你也要跌境!”

有些抱着一份主辱臣死心思的水府神将,哪怕已经猜出那位青衫老者的身份,也要与之一战。

陈清流挪步前行,连同那位礼制司女官在内,一众水府神将武卒,身不由己,无论如何挣扎,运转本命神通,还是得跪在地上。

如天道缓缓压顶,由不得他们站着。

陈清流每走一步。

水府一座大殿之内,本来坐在龙椅之上的水君王朱,脸庞扭曲,惨白无色,死死捂住椅把手的双手,就开始颤抖起来。

“所以她就更不敢见我了。”

一位礼制司神女匆忙赶来,神色恭敬,她欲言又止。

如何称呼对方,确实犯难。

来者是那斩龙之人陈清流!

老人说道:“呦,终于出现一个不眼瞎的货色了。”

还真不是香童矫情,实在是往事不堪回首,每每想起,香童都要忍不住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原来那厮仗着境界高,手段怪,脑子拎不清,非要拽着香童一起走过千山万水,约莫度过了虚幻的百年光阴。姓陈的总喜欢给他出难题,让他失去了一身道法,天地间也无半点灵气流转,却要逼着他当过逃难的乞丐,非要他凭本事靠着一只破碗,当上富甲一方的豪绅,才算过关。做过好些年在县衙当差的捕快胥吏,靠着一点“祖传”的三脚猫把式,每天却要缉捕那些随便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清剿什么水匪,好几次差点被乱刀砍死。

京城皇榜唱名报喜,当个与新科进士老爷们讨要几个赏钱的跑腿,好不容易靠着腿脚伶俐,懂得翻墙抄近路,得了钱,兴许还要被几个同行堵在巷子里一顿拳打脚踢,然后那厮就会蹦跳出来,说几句类似“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休得放肆”的恶心话,吓跑了那帮王八蛋,然后他就双臂环胸,斜靠墙壁,笑嘻嘻看着鼻青脸肿的自己踉跄起身。

陈平安甚至让他在通衢闹市或是漕运码头,做那胸口碎大石的江湖活计,高高抡起手臂,一榔头砸下去,砸得他胸口发闷,两眼冒金星,在一阵喧闹喝彩声中,那厮却已经开始高声吆喝起来,售卖大力丸。

偶尔也有些散淡清闲的山行光景,那家伙说是劳逸结合,怕他道心崩了,将来不好与于道友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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