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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九章 一脚七境(第1 / 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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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聚宝淡然笑道:“日久见人心。等到真的世道太平了,你就知道我赚那些钱财的用处了。”

挣钱小心,花钱大方,自家钱财不管多寡,都从正门出入,就是一家门风所在。钱要挣,积德也别耽误。

不然夜路走多了,偏门财攒得越多,就越容易出事情,还会祸及子孙。世间钱难挣,祖荫福报更难积攒。

郁泮水感慨道:“会挣钱的人,多了去,真正懂得花钱的人,少之又少。”

一穷二白的时候,挣点偏门钱,以此发家,无可厚非,等到有钱了,就得挣正门钱了。

显然是另有高人,只说对方这一手,完全可以用十四境修为视之。

所以这也是刘聚宝故意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缘由所在,浩然天下的十四境修士,就那么几个,桐叶洲这边,早先有位东海观道观的落宝滩碧霄洞主,如今已经去往青冥天下开辟道场,由于老观主的自身合道所在,当年那场仗再打下去,老观主就要被迫分担蛮荒天下那边的“天时地利人和”,世道越不太平,这会让老观主的修为一降再降,万一宝瓶洲守不住,说不定到时候老观主想要脱身都难了,总不能真让周密一个山上晚辈,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吧。

有个“鸡汤和尚”绰号的僧人神清,也去了西方佛国,极有可能,是悄悄展开了第四场护道。

老瞎子待在十万大山不挪窝,白也身在玄都观,至于那位重返十四境的斩龙之人,向来孤云野鹤。

那么极有可能,浩然天下,已经多出了一位深藏不露的十四境修士,要么就是很快就会多出了一个崭新的十四境。

马蹄阵阵,看方向,是去落宝滩那边饮水了。

祖师堂里边,崔东山一直摆出歪着脑袋竖耳聆听状,听到这里,朝裴钱嘿嘿笑道,怎么说?服不服?

陈平安带着李宝瓶缓缓走在山路上,两人拾级而上。

当那个红棉袄女子蓦然现身,青萍峰山顶这边的郁泮水被吓了一跳,这可不是什么一般意义上的缩地山河,“聚宝兄,这个小姑娘,难不成是直接跨洲而来?我道行浅,看个热闹都难,聚宝兄你境界高,给掂量掂量?”

刘聚宝的表现却有点古怪,只是眺望云蒸山吾曹峰那边的景象,对那山脚牵马的女子视而不见,对好友的询问,也是置若罔闻。

李宝瓶咧嘴笑道:“小师叔,新年好!”

红棉袄女子,手持绿竹杖,佩狭刀祥符,腰悬一枚雪白酒葫芦,身材修长,大姑娘了。

陈平安看了眼那枚养剑葫,李宝瓶赧颜道:“小师叔,我不常喝酒的,偶尔看书乏了,提提神,跟酒虫搬救兵,去跟瞌睡虫打架嘛,胜多输少!”

陈平安轻声笑道:“这算什么,小师叔都快是个酒鬼了。走,小师叔带你上山逛逛,今天刚好是宗门庆典,咱们先去祖师堂坐一会儿,小师叔还有点事情要聊,你就当补上那场观礼了。我们脚下这处山头,叫仙都山,旁边两座,分别是云蒸山和绸缪山,都是你崔师兄取的名字。”

李宝瓶使劲点头,然后她指了指宗门匾额,“青萍剑宗,名字就尤其好啊,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既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又说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寓意多多且美好,崔师兄能想到这么好的名字,真是难为他了,估计翻烂了辞典,才碰运气想出来的。”

陈平安突然说道:“云蒸山那边的酩酊峰,划拨给我好了。”

裴钱紧紧抿起嘴。

在某种意义上,师徒双方,都曾与同一人学拳。

而那位常年待在竹楼二楼的老人,有一拳招,名为云蒸大泽式。

崔东山笑道:“陶剑仙,暂时就谁都不要举办开峰典礼了,以后等你跻身元婴境,咱们再给陶剑仙好好补上,大办一场。”

陶然默然点头,没有异议。

至于元婴境什么的,做做梦就好。没有专门的金丹开峰庆典是最好,省得自己给仙都山丢人现眼。

崔东山晃了晃袖子,祖师堂地面上云雾升腾,出现一幅山水形势图,是那云蒸山和绸缪山两座辅山。

诸峰之上悬浮有不同的朱红文字,标注出诸峰山头名称。

等到陈平安落座,祖师堂继续议事。

第一件事,是崔东山为青萍剑宗订立规矩,未来祖师堂收纳新人,以后青萍峰祖师堂的每一把座椅的增添,门槛都不低。

修士得是元婴,其中剑修必须是金丹,武夫需要是远游境。

而且不是说过了这条线,就一定可以拥有座椅,还得看各自在功劳簿上边的记录。

第二件事,是各自道场的安排。

陈平安笑着点头,李宝瓶随后登山健步如飞,陈平安就不紧不慢跟在身边。

到了青萍峰祖师堂里边,小米粒已经早早准备好了一条椅子,按照崔东山的建议,将椅子搬到了好人山主和裴钱中间的位置。

规矩不规矩的,礼制啥的都先一边去。

李宝瓶先与众人作揖行礼,自报名号,山崖书院弟子李宝瓶。

她看了眼自己的椅子位置,朝小师叔摇摇头,陈平安便将椅子往后挪了挪,却又不至于孤零零位于后排,如此一来,李宝瓶既算观礼,也是自家人。

一袭青衫,瞬间掠出祖师堂,就像一条青色瀑布,从青萍峰之巅流泻至山门口。

崔东山嗑着瓜子,笑道:“议事暂缓,暂缓片刻,我们先喝茶就是了。”

裴钱原本想要跟着师父去山门口迎接李宝瓶,大白鹅却笑着朝她摇摇头。

裘渎、陶然这拨刚上山没多久的祖师堂成员,还有叶芸芸这些客卿,自然都会倍感奇怪,不知是何方神圣,值得陈山主如此兴师动众,好像天大事情都可以暂时搁下,二话不说就直奔山脚了,甚至就连在祖师堂这边说句话的功夫都不愿意浪费,这可不像是陈平安的一贯作风。

崔东山突然眼睛一亮,“大师姐,我晓得咱们落魄山门风由来的最大功臣了!”

否则德不配位,坐拥金山银山,福祸转换只在一夕之间,钱算什么,前人田地后人收。

大概就像崔瀺当年说的那么个道理。

大钱是上辈子带来的,书是给下辈子读的。

刘聚宝看着已经开始登山的两人,说道:“我们去谪仙峰那边看看。”

山路上,李宝瓶说道:“小师叔,别让祖师堂那边久等了,谈事情要紧。”

有些事,是必须要假装不知道的。

郁泮水的境界是不高,玉璞境而已,眼力却是有的,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况且当年骊珠洞天那桩变故的由来,以郁泮水跟绣虎的关系,也不能算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郁泮水瞥了眼当闷葫芦的皑皑洲刘氏财神爷,啧啧道:“不愧是聚宝兄,为人处世滴水不漏,难怪比我挣钱多,多太多了。”

郁胖子一直好奇,难不成身边这位聚宝兄的合道之路,就是挣钱,比如……挣到浩然天下一半的神仙钱?但是也不对啊,刘聚宝挣钱的本事确实天下第一,但是花钱一事,也不是一般的大手大脚,可要说刘聚宝是试图凭借花钱来换取文庙功德簿上边的功德,又不太像。其实郁泮水一直觉得看不穿身边此人,与刘聚宝相处越久,总有种雾里看花的不适之感,哪怕是绣虎崔瀺,或是白帝城郑居中,所谓的看不透,那只是他们两个脑子太好,棋力太高,但是归根结底,有些脉络,还是比较清晰的,比如崔瀺可以做得出世人眼中大逆不道的欺师灭祖,可以叛出文圣一脉,但是崔瀺绝对不会放弃他心目中的读书人身份,郑居中,即便顶着个天下第一尊魔道巨擘的身份,所思所想,亦是极高极远极深,但是郑居中的骨子里,依旧会给郁泮水一种粹然醇儒的感觉,当然,可能是郑居中故意让他郁泮水感受的一种错觉。

刘聚宝呢,则不然,反而最让郁泮水琢磨不透,根本吃不准刘聚宝到底想要干什么,好像某个最大的“真相”,都被刘聚宝的挣钱的“事实”,给掩盖了。

郁泮水自顾自嘀咕道:“可真要说是跨洲远游,这还能带匹马?传说中的拔宅飞升,也没这份天地异象吧,竟然能够裹挟中土神洲的山水气运,奇了怪哉,怎么我瞧着还有些中土穗山的道气?当今天下,谁能够从山君周游那边虎口夺食,我可是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咱们这位神号‘大醮’的周山君,脾气可是一贯不太好的。”

浩然天下的山水神灵,能够拥有“神号”的,屈指可数。如今按照文庙最新律例,暂时就只有中土五岳和四海水君有此殊荣。

刘幽州以心声说道:“好像是山崖书院的李宝瓶,听说她与宝瓶洲齐渡旧庙祝林守一,还有贤人李槐,都是那位齐先生的嫡传弟子,李宝瓶好像打小就喜欢穿红衣裳,治学之余,最喜欢独自游历,前不久她在礼记学宫那边通过考校,已经是儒家君子了,李宝瓶曾经跟横渠书院的元雱有过一场辩论,我跟山上朋友借阅了那份镜花水月的拓本,根本听不懂他们俩在吵什么,按辈分,隐官大人确实能算是她的小师叔了。李宝瓶既然是文圣老爷的再传弟子,文圣老爷又与穗山关系一直很好,说不得是周山君亲自送她来这里的?”

郁泮水恍然道:“原来是她,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刘聚宝依旧不上钩,周游确实能够将人送到别洲,但是闹出的动静,绝对不会这么小,如果真是穗山那边的神通手段,按照三山九侯先生最早对术法的界定,再联系李宝瓶如今的修为境界,想要跨洲,周游就需要一口气用上数种上古神通,搬山移景幽通,定身坐火以安魂魄,借风履水神行,那么李宝瓶双脚落地时,整个仙都山地界都会为之震动,而且穗山付出的代价注定不小,肯定会消耗一部分穗山道气,但是以周游的行事风格,这位名动天下的大醮神君,是公认的铁面无私,与文圣一脉关系再好,都不会如此假公济私。

陈平安笑眯眯道:“这个宗门名字,是小师叔自己取的。”

李宝瓶一双漂亮灵动的眼眸,眯成月牙儿,故意叹了口气,“唉,半点不意外的事。”

陈平安就要伸手去帮忙牵马,李宝瓶连忙摇头道:“它不用上山,留在山脚好了。今儿是小师叔的宗门庆典,它刚吃饱呢,要是半路拉屎,还要麻烦小师叔去找扫帚簸箕,多不像话。”

陈平安忍俊不禁,道:“多大点事。”

李宝瓶拎起绿竹杖,大手一挥,“自个儿顽去。”

崔东山说道:“种夫子,你除了保留仙都山密雪峰府邸之外,真正处理事务的地方,我建议还是挪到云蒸山这边,而这云蒸山,我会担任首任山主,其中主峰吾曹峰,也是我的道场所在,种夫子千万别觉得是寄人篱下啊,再就是种夫子接下来,也该收几个弟子了,除此之外,犹有一事,就需要劳烦种夫子分心了,因为我打算近期就动工,在绸缪山设置一座私人书院,邀请种夫子担任首任书院山长。”

种秋笑道:“都没问题。”

崔东山问道:“大师姐,你是打算在仙都山这边单独开峰,还是云蒸山?”

裴钱毫不犹豫道:“就在云蒸山。”

她扫了一眼那幅地图,继续道:“我会在青竹涧那座钓鱼亭附近搭建茅屋。”

首席供奉米裕,嫡传弟子何辜,本命飞剑“飞来峰”,道场建造在仙都山的云上峰。

掌律崔嵬,弟子于斜回,本名飞剑“破字令”,道场建造在仙都山天边峰,仙人掌。

隋右边,弟子程朝露。道场在仙都山次峰的谪仙峰,扫花台。

金丹境剑修陶然,道场在那仙都山朱砂峰。

这四位祖师堂成员,刚好都是剑修,所以道场就都在作为青萍剑宗祖山的仙都山。

裴钱笑着喊了声宝瓶姐姐,帮忙倒了一碗茶水。

小米粒摸了摸额头汗水,壮起胆子从棉布挎包里边,给传说中的盟主大人放了一堆小山似的瓜子,小声说道:“盟主大人,宝瓶姐姐,我叫周米粒,以前担任过骑龙巷右护法,如今是龙泉郡总舵辖下骑龙巷分舵的副舵主了。”

裴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李宝瓶愣了愣,只是很快就展颜笑道:“再接再厉。”

如果不是今天这个黑衣小姑娘提起,李宝瓶都快忘记那块早就被自己送给裴钱的总舵盟主令牌了。

裴钱瞪眼道:“别扯到宝瓶姐姐身上去!”

落魄山年轻一辈,要么怕崔东山,要么怕裴钱。

但是像白玄这些很晚才进入落魄山的孩子,可能都不太清楚,大白鹅也好,裴钱也罢,在某人那边,都会跟平时不一样。

崔东山曾经被那个人拿着印章往脑袋上盖印,小时候就能将几个老捕快骗得团团转的裴钱,也曾心甘情愿乖乖当那人的小跟班,经常一起抄书,至于李槐,当年在小镇乡塾求学时,更是连裤衩都被丢到树上去,哭得一脸眼泪鼻涕,关键还不记那人的仇。

山门口,陈平安飘然落地,笑容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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