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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四章 明白(第2 / 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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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个中土大修士,境界极高,在山上拣选一处洞天福地,潜心修行,山中幽寂,证道长生,厮杀功夫,与境界并不匹配。

云杪暗中谋划那,底气十足,内心深处,其实就很瞧不起几位神魂腐朽、暮气沉沉的老飞升,千年王八万年龟,活得久而已。

哪怕还有一把飞剑,被云杪拘押在手,陈平安反而像是捏住云杪大道命脉的那个人。

陈平安没来由想起师兄左右的一番言语。

说那问剑,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是你比对手多递出一剑。

嫩道人摇摇头,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这一点,倒是与李槐差不多。也难怪他们俩凑一堆,谁都不别扭。

随着两位飞升境的身形消逝,鸳鸯渚刹那之间便天地清明,大日重现。

几乎所有修士,都如释重负,而且大部分练气士,都在师长的护送下,匆忙御风远离鸳鸯渚这个是非之地。

一打就是两场架,先是一位剑仙一位仙人,再有两位飞升境,看热闹也算看饱了。

何况天晓得南光照的那座小天地,会不会当场崩碎?

比如当年李宝瓶把他的裤子丢到树杈上,嗷嗷大哭的李槐担心的,不是什么丢脸,会不会被羊角辫的石春嘉笑话很久,而是一条新裤子,老值钱了,穿不回家,娘亲还不得心疼死,说不定就要拧他胳膊,不然不穿裤子没啥,凉快得很呐。可是被掐胳膊,那是真会疼啊。娘亲就算回头给他再买条新裤子,家里肯定就没钱买鸡腿了,瞧他姐李柳那模样,已经够瘦不拉几的了,长得还不好看,以后还怎么嫁人?所以那条高高挂在树上的裤子一定不能丢。

再比如杨老头,丢了几本泛黄书籍给他,在那鼓囊囊的包裹里,太不起眼。书籍封面和前几页,好像都给人撕掉了,里边很多,大概是山上术法,规矩多,这个不要学,那个不要做,这道术法有损天道功德,那门神通会被大道压胜……学个锤子,所以挑来选去,李槐就学了那门心声,这个好,没啥瞎讲究,学起来百无禁忌,还实用。

杨老头给李槐留下了一封信,在信上交待了一些事情。

比如让他将来该去哪里找个老先生,与那位老前辈随便学几手符箓手段,此人曾经游历过骊珠洞天,待了好些年,与你爹经常喝酒。技多不压身,有门手艺傍身,比起兜里多些银子,总归更安稳些……

就像家里的老人,平时絮叨的时候,烦心,真等到老人不絮叨的时候,就要伤心。

老子这场架打得不痛不痒,手还没热呢!

嫩道人手上动作愈发,狠辣出刀,雷霆万钧。

逼着那个飞升境要么跪下磕头,认输才有诚意,要么干脆去往对方的小天地,酣畅淋漓厮杀一场。

再一想,嫩道人好像又挨了一记天劫,他娘的,如今自己这小天地,他与李槐,当然随便言语。只是李槐,怎么可以无视天地重重禁制,与自己说话?

大爷就是大爷。

然后陈平安才理解了师兄左右当年那句话的真正意义。

简单来说,就是师兄左右一旦合道十四境,那么他所立之地,一座天地,不管是方圆数里,还是方圆百里之内,就会有数个,十数个,甚至可能是百余个左右,同时递剑一处,作为一场问剑。

大概这就是所有剑修追求的极致境界。

所有事,一剑事。

师兄这种境界,学是学不来的。

左右没有生气,只是说道:“练剑治学,为人处世,都需要做到举重若轻。”

陈平安老老实实躺在原地,没敢得寸进尺,就问了个好奇已久的问题,“师兄是怎么练剑的?”

事实上这个问题,在剑气长城,恐怕除了老大剑仙不感兴趣之外,所有人都想要好好问一问。

左右说道:“出海之前,学成了直线剑术,出海几年,练成了弧线。既然两条剑术脉络已成,那么我来剑气长城之前,就不叫练剑了,只是磨剑。”

略作停顿,左右补上了一句,“无甚意思。所以要来这边看看。”

谢缘正忙着从那部心爱诗集当中寻找灵感,吟诗一事,最讲究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给女子打断了诗兴,他哀叹一声,抬起头,看了眼远处的黄衣老者,随口说道:“怎么都该是活了几千年的高龄了。”

女子气笑道:“不是说他!”

谢缘呆了一呆,哈哈笑道:“你说那位兼修雷法的青衫剑仙啊,要我猜啊,至多百岁,与那金甲洲的‘剑仙徐君’差不多,都是咱们浩然应运而生的剑道大才,不过咱们眼前这位,更年轻些。”

老剑修于樾听得直翻白眼,憋得难受,又不好与谢缘直说真相,眼前这位青衫剑修,就是你这小瓜皮心心念念的那位隐官,那个让你谢缘高呼“见面需要俯首拜三拜”的那个人。

浩然天下最顶尖的豪阀,尤其是涉及跨洲渡船去往倒悬山、与剑气长城有商贸往来的门阀世族,对于那个曾经现身春幡斋议事堂的年轻隐官,其实或多或少都有了解,但是所知不多,十分粗略,因为剑气长城那边管得太严,比如皑皑洲密云谢氏,就只能通过各种山上渠道,尤其是与刘氏世代交好、姻亲不断的缘故,得知那位接替萧愻位置的末代隐官,很会做生意之外,而且气势极重,首次现身倒悬山,身边就跟着一大拨本土和外乡剑仙,那可是十数位战功累累的实打实剑仙!

比如一剑递出,对方死了,问剑结束。相互出剑,最后一剑,是你递出的,当然还是你赢。

当时陈平安刚刚一场“问剑”完毕。

师兄从头到尾,只是纹丝不动,师弟却已经半死不活躺在城头上。

陈平安就胆大包天来了一句,“师兄说得轻巧。”

反正练剑已经结束,师兄总不能再如何收拾自己,至于下次练剑会不会遭罪,先不管了。

仙人云杪肯定是心情最沉重的那个修士。

走又不得,不远处还有个双手笼袖笑眯眯的青衫剑仙。

一直是九真仙馆半张护身符的南光照,看着是不济事了,谁能料到会蹦出个巅峰飞升境来搅局。

按照常理,飞升境中的最强者,哪个没去文庙?南光照这种被文庙晾在一边坐冷板凳的飞升境,本该无敌。

可那位涿鹿宋子,如今却在文庙那边参加议事,今天如何收场?

南光照此时心情,糟糕至极,就跟他那晚辈云杪看待嫡传差不多,觉得这个云杪,真是个丧门星,惹祸精。

与那嫩道人,道理全然讲不通,看对方架势根本就是要他跌境才愿意收手,南光照只得使出压箱底的一门神通,直接祭出了一件同样被他炼化彻底的小洞天。

嫩道人大笑一声,长刀归鞘,随手丢入袖里乾坤当中,“终于有点飞升境的气度了!”

李槐急匆匆说道:“小心!”

嫩道人回望一眼岸边那个儒衫年轻人,愣了愣,这孩子,还会真心在意一条看门狗的生死?图个啥?想不通。

难道是老瞎子传授的某种秘法?可李槐明明亲口说过,他就没跟老瞎子学一招半式。

李槐见那嫩道人没听着自己的言语,只好转去与李宝瓶问道:“宝瓶,咋办?”

李宝瓶说道:“这位前辈,会收手的。之后怎么办,你不用多想,前辈自会处理妥当。”

李槐咧嘴一笑,那就放心了,给自己补了个天经地义的道理,“再说了,不还有陈平安在嘛,我会怕麻烦?麻烦怕我才对!”

其实李槐的很多想法,打小就跟常人不太一样。

因为需要剑修最纯粹的心性。

陈平安笑着与云杪这位仙人提醒道:“我与嫩道人,都是那位青竹兄嘴里所谓的外乡佬,云杪老祖可以借机拉拢好友,引来中土修士的同仇敌忾,说不定可解此局。”

云杪养气功夫极好,当做耳边风。

可如果这位青衫剑仙没有点破此事,云杪真会找机会去做成此事。

云杪心中,对此人的忌惮,越来越多。

陈平安那会儿赶紧坐起身,问道:“然后呢?师兄是不是又学成了新的剑术脉络?”

左右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只是说道:“本来破境不难,只是来了这边,才发现横竖再多,还是不成天地,加上弧线依旧不够圆满,所以合道不易。”

陈平安当时不太理解师兄的言外之意。

只听出一件事,师兄原本可以在剑气长城有望破境,但是突然间眼界高了,反而破境瓶颈就变得比天大。

直到陈平安遇到了裴旻,再遇到吴霜降,尤其是今天在仙人云杪祭出那“雨亭”“火炉”,两剑蓄势待发,被剑尖所指,让陈平安一瞬间就只觉得背脊发凉,好像有剑锋近在咫尺,随时都有可能被切开法袍、皮囊、魂魄,一剑皆斩。

李宝瓶原本有些担心李槐,会不会被那场山巅斗法给波及,不料李槐跟个没事人一样,稳稳当当站在原地,一个人在那边嘀嘀咕咕,念念有词。

完蛋了,打输了还好说,大不了拉着嫩道人脚底抹油,实在不行,反正有陈平安在,只要躲在陈平安身后,万事好说。

可这要是打赢了,给陈平安帮倒忙不说,嫩道人岂不是要山上结仇?再连累自己被人盯着,江湖上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所以李槐试探性用心声言语道:“嫩老哥,咱们能不能认输啊?不然以后行走江湖,我每天都要提心吊胆,担心吃闷棍。”

嫩道人如遭雷击,硬着头皮,假装没听见李大爷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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