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鲛 第64节(第1 / 1页)
江沅抬脚便往外走,刚刚推开门的一瞬,一抹清姿昂然立于门外。
他低垂着头站在她面前,已是晌午的阳光融进眼里,为他那清隽眼眸染了一层温柔的润泽,中和了些许锋利和冷漠。
“怎么?几日不见,倒不认得我了?”
赵凌煜勾了唇,语气不太正经。
正待江沅仍在愣神,赵凌煜却兀自阔步迈进这本就不大的柴房。
绿萼果真没有多想,虽然她一直觉得今日的云芊有些古怪,但此地毕竟是东海,南海鲛人不适应也算是情理之中。
如此这般,绿萼不禁怅然,得加紧完成任务,这样才能早日回南海。
一想到这,绿萼却又干劲十足,拉起江沅便往海岸线跑去…
.
经历一上午的挖蛤蜊,晒蛤蜊,江沅再次回到云栖阁,简直是要累吐了。
怎么办…可心中的几近窒息的痛根本无法缓解半分。
江沅似被抽了主心骨一般软在地上,眼神呆滞地望着海面。
不远处的绿萼才察觉到不对劲,回过头见到“云芊”瘫坐在地上,顿时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想要拉她起身。
“云芊…你怎的了?我应该没说什么话吓到你吧?”
绿萼盯着江沅上下打量,想要察觉她究竟是哪里不适。
“绿萼,这几日我从船上下来便一直很不舒服,可能在东海不适应,记忆力减退得厉害。只要我一想些事情,便头痛得厉害,原谅我将才不过脑的问话。”
江沅不知自己这样的苍白解释,绿萼是否接受,只见这丫头眼神黯淡了一瞬,倏忽又亮起来。定定看着自己,神色恢复如常,微微笑道。
“不怪你…云芊。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自己近日也有些不适了,许是东海不比南海气候宜人。说来也奇怪,鲛姬自打有孕,口味是越来越刁钻了,东海牡蛎有什么好,咱们南海的也不差呢。说到底也就是这牡蛎啊…一个肥大肉厚、一个小而鲜美…”
绿萼挎着竹篮子继续朝前走去,语气轻快欢脱,也没顾及到江沅此时早已震惊到惨白的脸,依旧摇头晃脑,喋喋不休…
.
她扯过赵凌煜的手臂,毫不犹豫地咬上去,口齿间瞬间尝到了腥甜。
想着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江沅只能使出颇为“无赖”的手段。
正当她鹿眸弯弯、得意地瞧上他。哪知这“阎王”只是惊讶了一瞬,转而似是叹了叹,弯唇无奈地任由少女贝齿钳住他的手腕,紧紧不放松…
无趣…江沅没见到赵凌煜跳脚,失望地松了口,转身朝屋内走去,不再理他。
赵凌煜瞧着手腕上一排可爱的牙印微微渗出血滴,依旧好心情地走到江沅跟前,俯身靠近她。
半晌,江沅耳畔一热,依旧带着懒散的嗓音,闲闲地响起。
“我的好沅儿,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带兵灭了南海…”
远远看来,仿佛一堆眷侣在拥抱接吻般,赵凌煜俯身侧首,几乎快要触碰那因暧昧而猝红的温软耳垂…
江沅惊地转头望向他,嘴唇擦过他的凉薄,又吓得忽然仰头弹开。想要离开禁锢,却发现身后的那双手紧紧扶住她的背,带着强烈的控制欲不容她逃开半分。
“不要!”
“江沅,你可以永远在我面前失态。”
.
赵凌煜离开了,丢下一个建议让江沅好好考虑。
“三日后,回沽国的船便会出现在避尘珠的港口,至于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回去?全在于你自己。”
赵凌煜拉起江沅,将其转过身,双手依旧固在她肩上,薄唇勾笑、目光灼灼发出邀请。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裴寂很早便与云蓁蓁定亲、也知道裴寂是因为云蓁蓁怀孕才不得不娶她。
更是知道自己此番前来找裴寂复合,注定会处处碰壁,无功而返…
“别过来!别过来…好吗?”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江沅忍住哽咽, 沙哑中带着歇斯里底哀求, 这是第几次在这“阎王”面前失态了?
赵凌煜闻言倒也不恼,对于江沅这种伤害力几乎可以忽略的“小猫挠抓”似的怒火,也是习以为常。
看着江沅顶着一张陌生女人的脸,一身狼狈,他勉强忍着笑意,不慌不忙地说道。
“先别急着赶客,我来…自然是要助你一臂之力的!”
第64章 迁思
赵凌煜撩袍端坐在床榻边, 修长的手指拾起躺在枕边的鹅黄面纱,没什么表情的将其轻叠整齐,而后缓慢掀起眼皮,与江沅的目光对上, 眉目间尽是缱绻。
“还是我们鲛姬好命,嫁了个东海皇储,即将成为鲛后!这不听闻东海的牡蛎出了名的鲜美,特派我俩执行暗线任务,挖牡蛎、晒牡蛎干…”
江沅被她说糊涂了,微微歪着头,又轻轻蹙眉,半晌缓过神来,不解地问道。
“挖…牡蛎?为何要挖牡蛎?没听说鲛姬好这一口啊?”
绿萼似乎被江沅的话吓到了,娇靥满是惊讶,瞪着杏眼,又思忖了半刻,突然变了面目,表情肃穆得可怕。
走到江沅面前,一把扯下面纱。
背手而立,眼神逡巡了半圈,又转身望向江沅,眉梢轻佻、语调拉长而慢。
“这就是…你为了那只鲛…而如此…委屈成全?”
果然…这“阎王”一开口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江沅没有掩上门,而是转身靠在一旁,面色冷凝,对来人下了逐客令。
“若是来看我笑话,也如你所愿了?所以…现在还请你出去!”
海边的阳光没有遮挡,烤在皮肤上火辣刺疼,久蹲在礁石边用刀片挂蛤蜊,手指全都磨出大颗水泡,一碰就钻心的疼。手臂更是像脱了骨的软绳,根本无法抬起。
江沅推开房门,发泄似得扔掉了工具,踢倒了牡蛎干,心中忿满难耐。
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现下要完成如此荒唐的任务。居然要伺候情敌,还有她肚子里与自己的心上人怀的孩子?这上哪说理去!
于是江沅越想越气,越想越上头,脱下全是黄沙的外袍大力地扔在地上,并上脚又出气地跺了两脚。
“本宫不伺候了!”
江沅缓缓摇头,仍然沉浸在她与裴寂的相处点滴中,是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何转了性会与云蓁蓁她…
日头烤得地面蒸腾,有些烫手,江沅这才恍然惊觉自己此时身份为“云芊”。
于是赶忙调整情绪,眼神恢复几分清明的理智,稍微想些心痛旧事,对她扬唇扯笑。
“我没事,只是刚才突觉头晕,可能是被日光晃了眼。让你担心了。”
江沅语调柔声糯糯,听得人如沐春风,且如有几分蛊惑,即便听得人又再多困疑,也能立刻将其抛至九霄。
江沅愣在原地,手脚无措地不知如何摆放,僵在原地,捏拳仍不住地颤抖。绿萼刚刚那句话有如一把锋利的刀割开自己的内心,痛楚几乎让她无法忍受。
她这才恍然,原来裴寂无法说出的不得不与鲛姬成婚的理由,居然是她早已怀了他的孩儿!
江沅细密的羽睫轻颤,脸庞白得几乎无血色,嘴角不住地咧开,又紧闭。
那早知如此,自己于他又算什么呢?
海平线的红日更甚,晃得人无法睁眼,江沅迎着光努力感受炽热刺痛…
“又要做什么?”
江沅警惕地朝后挪了两步。
江沅闭眼大叫道,也不知是不要赵凌煜发兵南海、还是不要眼前的人想要更近一步的亲密举动。
然而“阎王”似全都听进去了,他贴着她的额,笑意温存,手捏着她柔软的后颈,半晌终是无奈地松开了她。
拉出一段正常距离,恢复了往日的闲散不羁,薄唇挑出浅浅的弧度,喉间溢出的嗓音透着几分慵懒。
“与你说笑的,不必如此紧张。知道你再不忍鲨鲛,某…怎舍得逼迫你呢?”
江沅望着他表情错愕了一瞬,知晓自己再一次被这“玉面阎王”戏耍,顿时瞪了鹿眼,恶上心头。
江沅仍旧陷入裴寂骗自己的事实上,压根没想好要怎么解决,没想到他赵凌煜又替自己做了决定。
究竟是要感谢他?还是怪他多管闲事!
江沅掀了鹿眸对上他,原本微蹙的眉头更是紧了几分,没有急着回应,缓了情绪冷冷地问道。
“方才不是说要助我一臂之力吗?怎么紧接着便建议我做成缩头乌龟了?”
赵凌煜闻言,像是听怀中的孩童说着正经大人话一本觉得有趣,俊眉佻了一瞬,不置可否。搭在江沅肩上的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
为什么每次在自己最不堪的时候,身边永远是他!?
头脑中的思绪乱成一堆乱麻, 混乱的意识有如奔腾的洪水在自己脑中横冲直撞,无处发泄, 江沅痛苦地抱头蹲在地上。
身后的脚步声并未因她的呵斥而停止, 温顿地轻走到她身旁, 轻叹一口气。
一双长而有力的臂膀从后将她圈在怀里,感受怀中的人儿又在挣扎, 更是加重了力道,想要把她整个人嵌进心里。
他眼睫低垂,缓缓握住江沅放在头边的手,合在掌心揉搓,神色温和,在她耳边轻念。
江沅则听了刚刚那句话, 一瞬间的错愕向后退了步, 抵靠在门边,在这个静谧而长久的对视中,她不由自主地屏息, 指尖微微蜷缩,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被冷凝住。
良久,才艰难开口。
“原是你也…早就知晓一切?”
赵凌煜微微颌首,不知可否。
江沅下意识地捂唇转身, 可嘴角仍抑制不住地上扬, 心底的那股酸涩情绪到底是怎么也压不住。
“啊!绿萼,你作甚?”
江沅被这丫头的唐突举动弄得措手不及,赶忙又从她手里夺回面纱,将其戴好。
然而绿萼并未从看到江沅的面容上得到一丝释然,那张脸依旧是“云芊”的脸,她再熟悉不过了,可是怎么就觉得像是换了个人呢。
江沅亦是心下悸动未安,好在裴寂的幻术上乘,灵力低的鲛人并不能看出破绽,但这丫头明显对自己怀疑了。
随即抚头蹙眉,踉跄了几步,状似很不适地抚着绿萼的手臂,艰难地吞咽了几回,这才吐了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