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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朝菌(上)(第1 / 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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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是《拔草》中用以启动的爆发之招,虽已无原上火加持,但仍可令人闻见炽烈的燥意。

气浪火味扑面而来,整个战局乍时都被这汹涌炽烈吞没,但下一瞬间,澄澈的清鸣陡然湛湛而起,涤荡了一切尘躁。

尚怀通这刚刚爆发而出的一剑猛然凝滞,手中长剑在相贴的剑身下震颤如鸣,尚怀通瞳孔猛然一缩,面色如绷。

他已见过少年许多次用这一剑,推断多半是暗蓄汲力,而后骤然爆发的武理。这种剑极吃剑道境界之压制,即境界低者,会完全防不胜防对方的蓄力之举,甚至根本发觉不到。但在境界同等甚至更高者面前,一些蓄势的动作只会成为对手的机会。

从开擂到现在,他分明没察觉到任何蓄力的地方。

下一刻,难以想象的暴烈从长笼中炸开,七道白练顿时迸断,裴液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碎光片影之后,一道明亮过所有白练的剑光从笼中骤然破出。

比被锁困之前强了何止三倍!

那些绷紧的绞缠仿佛是给他上劲的弹簧,有如戏子变脸,上一刻还是娇柳弱女,遮面一瞬掠过,已成怒目金刚!

尚怀通这精妙著称的强韧仿佛只是配合他完成技艺的扇子。

尚怀通瞳孔微微一缩,立刻收剑回格,回程时剑身仍往裴液剑上轻轻一点,试图取一份回拉的助力。

何况这一剑突然而轻快,适于近身背后,当它遥遥从正面而来时,其实并不难接。

触剑轻弱,这是一个陡然发力使对方剑身失控的机会,但尚怀通了解裴液就像了解他自己——对拙境巅峰的剑手来说,“击剑失控”实在是一件可笑的事,只要有一点点转圜的空间,你贸然发出去的力量下一刻就会成为对方手中斩向自己的助力。

尚怀通长剑只在裴液剑身上轻轻一碰,两道明鱼般的剑刃仿佛交错游过,一迅一慢,而下一刻,尚怀通骤然腕揉剑拧,明鱼顿时一分为七,散为七道纵向弓起的白光。

在裴液剑身上结成了一个明缎所铸的长笼子。

七蛟洞所传,【七练锁铁】。

尚怀通抬臂举剑,平平指向面前的少年,缓声道:“我也,只用十六条经脉。”

裴液握剑平漠地看着他,等待他所等待的声音。

唱名之声响彻了全场:“博望州金秋武修大比,魁赛终擂,谁知地意幽?我见明月光——七蛟尚怀通,奉怀裴液!”

——鼎鸣霎时而响。

裴液一掠而上。

正是【脱壳】。

这种单纯的陡然变招终于不在尚怀通措手不及之中了,其人攻剑同样流畅一收。

然而是只收剑,未收攻。

剑光陡然一敛,却是剑身并上小臂,前半段一压裴液来剑,后半段仍然去势不改,变为幽险迅危的刺。

裴液面色漠然地看着对面的男子,握上剑柄,竟然在鼎鸣之前就先一步拔出了剑。

实在与之前的温和风度大相径庭。

尚怀通直起身来,看着裴液的动作轻轻笑了一笑。

握得幽生篇后,男子身上深藏的那股阴戾之气似乎消失了大半,他此时把剑轻轻横在手里,声音清和地一笑:“何必呢?”

“擂台上又不是分生死的地方,你若有此愿望,我们可以约时觅地来上一场。”尚怀通低头从容地拔剑而出,这亦是七蛟珍藏的难得好剑,东海剑庐鉴铭【丁上】,剑刃露面,就像镜光从鞘中吐了出来,“但在这里,擂比只能是擂比,切磋试剑,本是妙事,何必掺杂他物呢?”

但一道【清鸣】已在眼前骤然冲出。

尚怀通奋力收剑退身,身形掠如鹰隼,剑重则慢,这一退至少拉开了三步的距离。裴液剑中力道飒然一收,清鸣顿止,化重为轻,【踏水摘鳞】在剑,人瞬间已再次临上男子面目。

这进退重轻之间正是尚怀通寻觅的转圜之机——长剑既轻,可以力破。

猛火骤然掠出剑身。

裴液身形一偏,人已避开此道剑路,长剑飘若弯弓,一道直进之剑乍然变成偏刺。

但就在这样强横无比刺来的剑光之下,这一点给他带来竟然不是同向的趋势,而是一种难言的阻滞!

只一瞬的阻碍,回拦之剑就已来不及格住这一攻,尚怀通决策果断,他立刻挺臂如虎,反力向前刺剑,以攻对攻,于是那阻滞瞬间成了助力。

而他手中这骤起的一剑同样侵略如火!

【一火燃命】

一剑暴扼裴液咽喉。

几乎是山门中最难练成的一式剑招,以剑这样极刚之物抵达极柔之境,七次轻斩、拧腕、顿剑,完成对敌方之剑的锁困,使之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剑势顿时消弭,宛如被纷乱白练系紧纠缠。

流如影、柔如丝、明如月,这样一团绚丽蓬开在黑氅青衣之间,场上乍时升起惊艳的呼声。

每个人都一直听说尚公子是博望州剑道第一,是所谓拙境巅峰,但自上擂以来,男子从未给人们展现过这样一面,那些轻而易举的胜利,只与强和高有关。

而现在人们知道,原来这样的剑不是那身青衣独有,本届武比,还有第二个人能有这样精妙至极的掌控!

但这样的绚丽只存在了一瞬间。

这一次,【破土】不再是起手,轻捷的剑有如石上一闪而逝的月光。

【踏水摘鳞】

纯然的攻剑,直刺尚怀通眉心!

尚怀通轻轻吐息一口,黑眸平视,平指的长剑一动不动,面上结起了认真。在这一剑进入身前三尺的一瞬间,男子陡然而动,长剑一侧,轻滑地贴上了裴液剑身。

尽管承诺以十六脉真气相对,但那是速度和力量的让步,在眼力和反应上,男子依然稳稳立在六生层次。

“裴液,”男子挽了个剑花,认真地看着少年,“我知道我们之间有所仇怨,但在‘剑’这样东西上,我们有着一样的天赋和虔诚。我习剑十一载,遍数博望之剑,实无一足观者,直到见你三回出剑,每使我按剑心痒,神腾气举.裴液,悟剑须静,证剑须奕,此地,不正是证剑之处吗?”

这确实是尚怀通真实的想法,当他立在登天之梯上垂眸俯视四周时,忽然瞧见了楼宇屋檐之外,直达青云的另一道梯子——观鹭台上,这少年之剑他一眼就认得,正是拙境之巅。

那一刻,他真的被激起了遇见对手的兴奋,心血如热,眼神如明。

他当然要和这样的剑认真过招,当然要正面地、堂堂正正地击败他,在他所自信骄傲的东西上,他从不缺乏这样的勇气。

因此,之前六擂,他面对的都是枯草,只有这一擂,他对少年执了端正的抱剑武礼,一个他本以为在到达修剑院之前自己不会再行的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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