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意外地发现(3)（第1 / 1页）
病房里，秀眉低着头，问欧宁。
“他很好。”欧宁看着她的脸，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皮上泛起一层白色的干皮，两只手搓着雪白的被单。
她的心里像波涛起伏的大海，一浪一浪的颠簸着，她的心已经颠簸了这么多年，在每一个难以入眠的深夜里，她的心就是这样的颠簸着，早就快要碎了，现在，终于有人举起锤子，要将它敲得粉碎。
“你爸爸其实是个好人，能遇见他，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情，也是因为认识他，我才知道自己是个人，是个女人。认识他，我这一辈子没有白活，可是，我不该认识他，他是个善良的人，我拖累了他。”她不看欧宁，自顾自的说着，说到伤心处，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角争着跳出来，串成一条线，从蜡黄的脸上滑下来，吧嗒吧嗒掉在雪白的被单上，在脸上留下几条弯弯曲曲的痕迹。
她给欧宁讲起了他的父亲——穆伟明——在她家劳动改造的事情，这些事情，穆伟明从来没给欧宁讲过。
三月看清了刚才说话的男人和女人。
她不是在梦里，她的眼前确确实实站着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三月，你醒了？”那个女人凑上来，看着她，确定她没有被砸坏脑子。
“你是谁？”三月一阵惊恐，身子缩成了一团，努力地坐起来，往墙角挤去。
“别怕，三月，是我。你不认识我了？”长头发的女人把脸靠近了她，她的头发上发出一股酸臭的味道，黑的黄的红的搅成一团，三月觉得想吐。
“我不是怕一下子打不晕她，她要是叫起来，咱们不是就被发现了吗？”男人争辩道。
一股发馊的气息冲进三月的鼻子里，她透过闭着的眼皮，感到一个阴影靠近了她，在她眼前晃了晃，又离开了。
“看样子没事。”女人说。
“下次我注意点儿。”男人的声音里有一种轻松。
“没有下次。这一次一定要搞定。“女人的声音很决断。
“嗨。”怪老头叹了口气。
“您怎么了？不好意思，我们不应该问这些私人问题。”米兰赶紧道歉。
“没什么，我很高兴看到你们来，你们别看我的家这么好，可是很冷啊，除了我，没什么人来，只有一个女儿，还整天忙着工作。其实，不瞒你们说，我之所以住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等我的儿子。”
“等你的儿子？”米兰和玄武疑惑不解。
“我儿子在很小的时候，被人拐走了，我找了很多年都没找到。我总想着有一天儿子会回来，所以我不肯搬到山下，住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他，万一有一天他回来了我不在，他会找不到我的。”说着，怪老头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那时候她是多么难呀！又要照看孩子，又要到生产队里干活挣工分，她的公公婆婆小叔子小姑子没有人向她伸出手来，他们全都在旁边看她笑话。她可不肯向他们低头，她宁可累死，也不会去求他们。
可有时候她实在太累，她觉得她要撑不住了。
一天，她带着大女儿到省城监狱看过她男人金水回家，她对金水并没有什么感情，其实他在不在家都没有什么根本的区别，即使他在家，活儿也一样都是她干的，他只负责晚上干床上的活儿，干完了，就像头死牛一样瘫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喘气。
米兰也是美人，可是却比她们善良，从来不捉弄他，虽然她也是一个心眼很多的女孩子，但不是坏心眼儿。虽然有时也使点小手段，但不恶毒。
美人在侧相伴，青山绿水环绕，玄武觉得自己的心高兴地都快要跳出来了。
公路通向深山的青龙泉，一些去山里游玩的车子不时的从身边擦身而过，玄武是个老车手，对这样的路况一点儿不害怕，这让米兰很佩服。
和怪老头的谈话很顺利，有了上次的好印象，怪老头这次显得很痛快。
工作结束后，怪老头请他们吃饭，都是山里的野菜，家养的鸡鸭。
她告诉他，那时候，她还和她的公公婆婆住在一个院子里，她的婆婆不是她丈夫金水的亲娘，金水的亲娘早生痨病死了，他爹梁老歪就续娶了秋婆子，秋婆子是从外乡逃荒到他们村的，快饿死了，梁老歪给了她两个馍馍，就把她领回了家。可是这个女人就像农夫救活的蛇，苏醒后就暴露了凶恶的本相。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这个女人眼里容不下金水姐弟俩，天天不是打就是骂，把金水的姐姐弄成了个半疯半傻，后来嫁给了后山的一个傻子，金水长大后，后娘就揣掇他爹给定了门亲，把他们分出去单过了。
但金水不争气，好吃懒做，即使有了孩子，也担不起养家的责任，倒是秀眉到地里挣些工分养家。
后来，金水偷了生产队里的一头黄牛，卖给了一个牛贩子，得了三十二块五毛钱，他拿着钱到城里大吃大喝了几天，并没有想起他的老婆孩子，最后生产队报了案，警察把正在城里饭店吃羊杂碎的金水逮住了，警察摁住他的时候，他嘴里的半个热腾腾的牛眼差点把他噎死。
金水被判了六年零三个月，关在省里的监狱里。
金水走后，他的后娘更不待见秀眉，那时候她已经有两个女儿了，大女儿金华已经九岁多了，二女儿二妞六岁多，她是个要脸面的女人，金水做了这样的事情后，她觉得就像自己做了贼一样，处处小心。那时候她因为当初对这桩婚事十分不满，不怎么和她娘家来往，金水出事后，她更恨她爹，干脆和娘家断了来往。
听这个女人的口气，她认识自己，三月觉得没那么恐惧了，她瞪大眼看着那个女人，可是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认识这个女人。
“金华，少跟她啰嗦，直接问她。”那个男人朝地上吐了一口黏痰，地上震起了一股小小的灰尘。
“三月，你真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大姐金华。”金华坐在她面前的砖头上。
“你爸爸，他……还好吗？”
白少熙着急，到走廊的尽头向警察询问勘察的结果。
三月慢慢睁开了眼。
她发现自己蜷曲着身子躺在地上，双手被反绑着，身子底下凉凉的，一股寒气弥散到她的身体里。四周是土墙，眼前不远处有一些亮光。
她恍惚记起现在应该是五月末快六月了，天已经很热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这样凉，以至于她的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哎，醒了！”那个男人高声叫道。
米兰和玄武没想到腰缠万贯的怪老头竟然有这样伤心的事，也不禁陪着他一起难过起来。
三月朦朦胧胧的，头疼得厉害。
恍惚中，她听到有人在说话。
“金华，她不会死了吧？”是个男人的声音。
“你怎么下手那么重？”一个女人厉声说。
“安先生，”饭桌上，玄武憋不住心里的疑问。
“您这么有钱，为什么要住在这深山里？城里多好啊，您又不是买不起大房子。”
米兰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玄武，暗示他不要打听人家的私生活。
“哈哈，没什么。好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是呀，就像你说的，我不是买不起大房子，好房子，可是我喜欢清静，可能是年龄大了的缘故吧。我不愿意住在城市里，那里太嘈杂，这里多好，清净，干净，每天除了听听公司里的人汇报工作，我就是养养鸡，浇浇花儿，打打太极拳。”
“那您家里人呢？”玄武就是打破沙锅问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