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失控 第60节(第1 / 1页)
林觅却撒开了。
“我要去准备后半场演出,你回观众席吧。”
第47章 第四十五次失控
泞京大剧院室内禁止抽烟, 中场休息的时候,齐超兴与吴俊招呼一声,自顾自走到户外抽烟。
说来怪, 下午这场《青蛇》座无虚席,独独齐超兴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上半场演完了也没见人来。
对面说稍等。
十多秒后,电话里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林小姐吗?这边病人的情况跟你汇报一下。”
林觅在哪儿站着,台上表演的时候都没有这般紧张,捏着指节听下文。
“好。”
“今天下午六点多的时候,病人出现了眨眼的动作,但是目前无法判断是不是视觉定位,如果是视觉定位基本可以确认有意识了,具体情况还需要进行后续的观察,你看晚上有没有时间过来看望病人,尝试用一些行动刺激她大脑皮层的神经。”
“林氏?不会是林觅那个林氏吧卧槽?”
“嗯?”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行呗……”
话剧总长三小时,演完上半段有二十分钟的中场休息,林觅感觉嗓子有点干,回后台倒了一杯温水喝。
少年陷落在无月的黑夜中,眸中迸出一点猩红,森冷的,平静的,只让人觉得诡异非常,似地狱修罗。
当晚,公子哥住进了市中心医院的ICU急诊病房。
值班护士说,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有个男生溜了进来,她生怕他把病人的呼吸管给拔了,过去时没看到人影,病人的心跳指数却达到新高。
没想到邬北厚积薄发今非昔比,成为了京圈里谁都不能惹的人物,听名儿就叫人脊背发冷。
综上所述,乔超兴认为他是怕的。
观众席顿时传来一阵唏嘘,声声感叹法海惊人的定力。
小青跌跌撞撞退后两步:“法海!你为什么无情!”
法海依旧不看她:“金山寺是我的鼎业,求佛祖助力,断了我的七情六欲、宿世孽缘,今生我绝不背离佛道。”
小青的眼神变得暗淡无光,喉咙里咕哝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扯拉坠落。
此刻,齐超兴听见身边一声着迷不已的轻叹,有点沾边那方面。
一道响铃从剧院传出——
“请各位观众上位,《青蛇》下幕起。”
乔超兴与邬北并齐回到剧院,入门的时候邬北往二楼戏台去了。
乔超兴看他背影松了口气,看来上半场的话没有被正主收入耳中。
原本空缺的位置上坐了一名戴墨镜的男人。
乔超兴心跳漏半拍,这种情形下问他中午吃了什么都比这个合理。
他开始回忆邬北在观众席的座位,猜测会不会是他下意识冒出的“天菜”被正主儿听去了,这会儿准备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豆大的汗珠滑到腮边,说:“谈过……吧。”
邬北声音没波动:“如果一女孩儿跟你谈恋爱到半年多还是忽冷忽热,一般什么意思。”
“放在我头上的话,只能代表对方不喜欢我吧。”
邬北眼睑懒懒耸拉着,眼周一片青灰色。
闻声掀起在齐超兴脸上停留片刻:“戒了,怎么不和吴俊待一块?”
齐超兴眼眶放大:“真的假的,你记得我?”
邬北笑了笑:“继承我床位的齐超兴么不是。”
齐超兴把烟盒收回裤袋:“对对,我初中和你一个班的。”
天气是阴沉的, 过了傍晚时分不见霞光, 他的背影几乎要融入这道树影里。
街上人也不少, 齐超兴却觉得这幕出其的孤独。
齐超兴常年身体不好, 来学校的次数是正常学生的一半,学校体谅他每年能以较高的分数通过期末考, 提交了病历证明后便没多管了。
从小泡在药罐里长大的,齐超兴经常看到同一病房的朋友纷纷离他而去,白床换新人。
他只感到别样的寂寞,像断了锚链的轻舟,无依无傍,孤苦伶仃,最终被苦水淹没。
乔超兴就是后头新搬来的室友,身体不大好,一激动心跳紊乱了容易嗝屁,结果好色程度不比正常男的少,大街上看到个腿长的漂亮妹妹就挪不开步。
看,男的都一样。
吴俊忽然问他怕不怕北哥。
乔超兴一愣:“你说邬北?有点吧。我和他一个初中的,他初一的时候就把我们学校一个初三的公子哥打进ICU了,嘶,好像后面赔不起还欠了很多债。”
吴俊笑说:“像是北哥能干出的事儿,不过他家不是有钱么,摆平这点应该不难吧。”
他站在半透明建筑外吞云吐雾,心道那人真是暴殄天物,抛开男的心底的好色不谈, 这场话剧艺术成分极高,即使台上不添加字幕, 凭借演员们的功力,也能清清楚楚听到情感递进入木三分的台词表现。
城市观光车晃荡着驶过, 这块市区拥挤,日复一日,车轮的嗒嗒声、行人交谈的声音和建筑修造声汇聚在一起。
像被套在一个固化的规则禁锢里, 生来自由, 活于枷锁。关键时刻一个巨浪拍来,大部分的人可能就一蹶不振了。
齐超兴在垃圾桶上碾灭烟头,大剧院出门是一条宽阔的人行道绿化带,冬青树的叶子长得油光光的, 茂密的枝叶在铺路石上拖着长影。
看见一身黑衣的男生, 一手抄兜昂望对面的灯楼。
闻言,林觅用颤抖的手抚向心脏,剧烈到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
这场黑夜太过漫长,此时此刻,她终于看见些白昼的光透进来,丝丝缕缕地旋出喜悦感。
纵使黑暗吞噬了一切,太阳还可以重新回来。
邬北瞧她这副总算有点烟火气的模样,眼廓轻轻柔和下来。
他伸手去牵她。
演出是不允许带通讯物件上台的,她拿起小桌上的手机,有两个陌生数字的未接电话,IP在泞京。
林觅打回去的时候,遇上从后边推门进来的邬北,耳边响起人民医院的客服音乐前奏,她把溢到嘴边“把后台当你家了呢”的话无声咽回。
邬北虚虚搂了下她腰,跟自家里似的,敞腿坐在贴着女友名字的化妆椅上,陪她耗着打完这通电话。
“你好,这边是泞京人民医院神经内科室,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林觅说:“我是37号病床白娉家属,刚才那通电话我没接到。”
吴俊说:“小青是北哥的女朋友,哥们你再好好想想,敢问微信吗?”
乔超兴倒吸一口凉气:“那算了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
吴俊明显对邬北过往的兴趣很大:“照你这么说,邬家是突然富起来的,还是从家徒四壁跳到富可敌国那种?”
乔超兴抠了抠后脑勺:“对啊,我一直觉得这种人很可怕,他爸好像先跟了林氏集团的贵人做生意,这两年公司开得特别大,还有人传邬牧生是京城真正的首富。”
他侧眼瞧见男人勾成尖弧状的红唇,止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跟大白天见了亡灵一样,耳朵里嗡嗡怪叫。
吴俊见齐超兴忽然靠过来,问怎么了。
乔超兴经过时不免多看了几眼,男人一袭剪裁得体的白色西服穿在身,面部线条干净利落,红润的嘴唇端着一抹笑,风致如妖。
画外鼓声高亢响起,白素贞在夫君面前化作原型,恰逢大水溢进庙门,四面楚歌一触即发。
“男人,女人,出家人,谁的六根都不清净。”小青娇娇柔柔伏上法海的肩,眼角微微挑起,“你若不抱我,我将心肺炸裂,这就去抓许仙。”
轻纱掩身,与初入场不同,小青的脸上已然有了人类的情绪,一只细嫩雪白的腿支棱在法海肩头,美得索人心魄。
法海闭着眼:“那我便如磐石不动。”
乔超兴想了下说,又见邬北垂眸一脸若有所思样,瞬间反应过来骂了句脏话。
“等下,靠!凭北哥你这前女友数量怎么该懂得比我多吧,好不容易谈了个久点的女朋友,原来是你被女的牵着鼻子走了,忍不了忍不了,给她惯的。”
听见乔超兴愤愤不平说的那话,邬北心里头压着躁,满脑子都是最先前那句“只能代表对方不喜欢我吧”,许久未起的烟瘾顺着气焰攀上来。
他这人向来懒懒散散,什么事都不爱搭理的样子,此时腮帮似有微动,黑眸渐渐酝酿出一场风暴。
林觅身上的秘密,令他时时感到挫败与憋屈。又觉得,本该如此。
“嗯,我也记得。”
那是一段灰暗不见光的岁月,邬北再提起时,眉眼寡淡,透着一种久经风霜雨雪后的麻木感。
就像齐超兴对吴俊说过的,这种人最可怕,往往也最容易成功,有着非常人能比的耐心一步步踩着尸骨堆登顶。
邬北一条胳膊搭在后颈,左右抻了抻骨头,咯咯作响。
他瞧了眼表情秒变惊恐的齐超兴,言简意赅:“谈过恋爱吗?”
而他很早就在邬北身上有了同样的感受。
大家爱唤那人作“浪子”,就像一个脊椎里藏箭矢的人,可以死亡,但无法折腰。
邬北在等一个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回头,重新来过的恩人。
那道身影与记忆中单薄的少年身形重合,又渐渐分开。
齐超兴不由自主迈步过去,站在男生身后一米远,指关节从烟盒中顶出小截烟蒂:“来一根?”
乔超兴摇头。
相反,邬北读初中那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他老爸邬牧生不知道从哪弄来门道,把儿子送进了贵族私立中学。
富人的优越心在十几岁的时候是藏不住的,谁不爽了都可以踢他两脚,包括学校那些漂亮女孩们也对他退避三舍,生怕老鼠味沾到自己四位数的裙子上。
公子哥某天放学忽然手痒了,叫了社会上的混混拿钢筋棒围堵邬北。
他则站在众人中央,用最下流的污言秽语侮辱邬北常年有隐疾的母亲,未料恰好触到了少年内心深处,最脆弱的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