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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秋,落花逐水流 第143节(第1 / 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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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这样粘皇帝眼神儿,皇帝跟着了魔似的。

她生咽下一丝难言的悲伤。这汉宫之中的女人,百十年来竟未曾变过,只要讨得皇帝欢心,便甚么都有;只要能讨皇帝欢心,便甚么都肯做。

她记得,从前陈阿娇却不是这样的。

但汉宫之中,到底是没了陈阿娇。

皇帝立起来,大笑鼓掌:“你回来罢,莫冻伤了!”

皇帝眉眼英朗,这么些年过去,那份淡淡从容的笑意,仍然是从前的样子。

他竟未变。

蕊儿便瞅着,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前,目光寥远,偶尔,目之所见某一瞬触着他心中柔软时,他便抬眉,这么淡淡一笑,帝君柔软起来,当真比普天下的任何一个男子更有魅力。

他的笑是张扬的,亦是温柔的。

蕊儿躲开了目光,便不敢再看他。偶尔她也会想,眼前的君王,会否想起往年之事,有那么一丝丝的后悔呢?

目光瞥见了黄伞盖,心头便似鼓槌敲着似的,皇帝御驾,便在此处。

上一回见皇帝,不知何夕何年。

“长侍,没的心里打鼓呢——”她努了努嘴,便停了脚步。那长侍便不乐意了,嘿嘿一笑,道:“嬷嬷这是甚么胆子?这点儿都怕?陛下又不会吃人!”

她默了默,好似在为自己梳理,因长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好大决心似的:“长侍请引路吧——”

那长侍见她这般,便好意提点道:“没个正经事,蔡嬷嬷放心吧!陛下这会儿正赏雪呢,起先只是来了兴致,希待着多些赏雪人,不负这白茫茫一片的雪色——故此,才将嬷嬷叫了来,不见得是祸事,您怎不说是陛下念旧人呢?”

“嗳,您呐,陛下这会子请,您半声儿不响,跟着走便是!话儿再多,陛下那头可要撂茶盏掀桌啦!”那长侍擦了擦汗,这差事当的苦,鬼天鬼气的,天儿这么冷,他这一路跑来,居然愣是给逼出了汗!

“那……敢问长侍,陛下这会儿与谁在一起,在做甚么?”

他嘿嘿一笑,道:“能做甚么呢!陛下除了批奏折,便是和李夫人在一块儿!您呐,话恁是多,陛下既口谕宣见,您跟着去便是!”

“哎哟哟,”蔡嬷嬷拍起了腿子,“这话说的,可混呢!我这一处可不比您,您是御前长侍,常在御前走动的,与陛下见天儿地打照面,我算甚么呢?陛下怎么个模样儿,且都快忘啦!”

“唉,起去吧,陛下宣召,您不能躲着不见吧?”

浓酒香醇。那是陈后藏在心底发酵的故事。

蔡嬷嬷叹了一口气。应该说是“蕊儿”,毕竟她与陈阿娇相识相处的每一天,她都是“蕊儿”。

曾经的蕊儿立了起来。

枝头停着残雪,压弯了新艳。雪终于缓缓地停下了步伐,厚重的帐幕开始变得浅淡,像是被人一层一层地打薄了,雪色下终于能够看清人影儿。

那个黑点子,果然是个拔腿跑来的“人”。

那女子便不跳了,倏地便停下,像只展翅的蝴蝶,点了落雪而下,停在那里。

皇帝向她招了招手。

她笑了笑,便像只白兔子似的,蹦蹦跳跳来了皇帝跟前,皇帝复坐下,一揽手,也不避众人,将她搂进了怀里。

皇帝喂她小食,她乖乖张口,听话是听话的,却也很是有些脾气,才咬一小口,便皱眉摇摇头:“臣妾不喜欢吃!”

毕竟,他弄丢了陈阿娇;毕竟陈阿娇在她心里,并不是个嚣张跋扈、毫不讲理的主子,陈阿娇可爱的时候,当真招人疼。皇帝与曾经艳冠后宫的皇后之间,许是有真情留存过的吧?哪怕只是一瞬。

一为君,一为美人,怎么想,怎么觉得他们曾经有过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故事。

皇帝口谕宣了她来,却连半句话都不与她说。当真是奇怪。

皇帝的目光好似被亭外某一处粘住了,怎么也拔不起来。她好奇,便顺着皇帝的目光看过去,原来亭外有美人折花枝踏雪而蹈,舞姿极动人,那美人腰肢儿细如一握,点雪便动,身姿轻盈,仿佛飘在雪中的白衣仙子,看多久都不招厌,连她都觉心动有趣,莫说皇帝。

这样的美人,足尖点雪而舞,灵巧如梁上燕,汉宫之中少见。

她咄一声:“胡说八道!早先怎么不说呢?害我白惴惴这么会子……”

她便挨了边去,向皇帝行谒:

“陛下万年无极!”

皇帝沉默,好一会儿才淡淡吐了一个字:“免。”连看都未曾看过她一眼。这一来,她便被人引去边角里坐下,她偷偷地觑皇帝——

好多年未见了,皇帝长什么样儿,果真是要忘了。她虽长居汉宫,但司职与御前甚远,并不能面圣。偶尔节兴时,能见皇帝,亦是御辇人流外,远远这么瞥一眼。

他们一前一后,踮着脚从新辟出的小道上走去,雪水渗透进鞋里,此时不觉冷,只觉湿哒哒的,像糊着似的,极难受。

冷风吹过来,她裹紧了裘衣,眉结了个弯子,总觉心下不安。

不知迎接她的,将是什么。

毕竟皇帝这么多年,从未召见过她们这一批故旧。

长亭在近处,曲廊连接,远的轮廓,近的景,皆着一色的白,一眼望去,似玉琢冰雕,好生赏心悦目。

那人打住,前腿子全被化开的雪水浸湿了,黑蹭蹭一片,零零汤汤地挂着水。这大雪天里跑差,也着实不易。

蔡嬷嬷便迎前,笑道:“长侍这是打哪儿去?这么猴急急的,未见得赶差要拿命儿跑呢!”

半是玩笑话,对着个半熟人。那跑差的腿子她认识,是御前人,心里正不解呢,御前人跑她这儿来——当的甚么差事?

那短衣长侍因擦汗道:“蔡嬷嬷,陛下有请。”

她唬了一跳,差点泼了茶水:“这……拿我作玩笑呐?有这回事儿?这不可能!我并不在御前当差,陛下能记得我这么个人?莫不是谁做坏了事,要拿我顶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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