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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秋,落花逐水流 第124节(第1 / 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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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侍众宫女子因见皇帝没声息地走进来,自是不能目若无睹的,便放下手中活计,刚要站起来,却被皇帝手轻轻往下一压,阻止了。

他走至床前。便见着了最熟悉的眉眼。他的娇娇很瘦小,也很羸弱,整个身子都裹在被子里,她闭着眼睛,脸色是苍白的,她似乎很冷,像梦魇一般的,有时会忽地毫无预兆地抖起来,只一阵儿,很快又好了。她看起来好像很冷,但额头却不断有汗冒出来,浮在眉间、发下,她整张脸都是汗渍渍的……

刘彻便想起了很小的时候。他和娇娇住在汉宫,在长乐宫老太后的暖阁子里……不,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刘荣,是他们三个。刘荣为长孙,地位崇高,他是当年窦太后最爱的孩子。他们仨那时都住在老太后的暖阁子里,承欢膝下,陪伴老太后。

有一回,娇娇病了,躺在暖阁子里的小榻上,瘦瘦小小的身子便也是这么裹在锦被里,发高热的额头上渗着汗,皇祖母很心疼,将轮流来瞧病的太医令骂了一遍又一遍,唬的白发的老太医跪在地上直哆嗦……

他那时年岁尚小,与刘荣两个轮流守着阿娇,娇娇病了,他也伤心难过,端茶倒水也样样做,但到底是小着些岁数,不若刘荣沉稳与耐心,刘荣能坐几个时辰,他却不行,才待了一会儿,总去外面扑蝶摘野花,——那当然也是为阿娇好,娇娇若睡饱了醒过来,瞧见这些新鲜东西,自然会极高兴。

他要面对的,是更强的风暴。

第102章 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11)

初春时分,不说冷,但也绝不会热。她搅和了泥塘子,这么一折腾,将自己搅的额头滚烫,整个身子翻覆在床上,烙饼似的。

宫女子勤着,拧冷帕子搭上,一块又一块换,几番的人轮流跑,这边只照应她一个。有一宫女子便被嬷嬷使唤了去换凉水,正捧了铜盆子,一转身,迎头却差点撞上……往底了看,青琉地上顺着玄色的袍脚,暗水纹一络一络地往上攀起,腰间是掐丝绣囊,好精致的做工,这等威仪,想都不用想,便知是谁。

宫女子慌了神,差点将盆子也泼了,膝盖一弯,便跪地:“陛下万年无极!”

陈阿娇。亦不过是皇帝幼年时绕不开的魔障,他喜欢,便捧着罢!反正宫中无人敢认她姓“陈”,堂邑陈氏的祸害,应是不会再翻覆至皇帝的后宫了。

若有变,她帮皇帝瞅着便是。太后心想。

因道:“皇儿今儿说的话,母后全听了心里去。不容易呀……咱们母子俩,多难得才这么聚一回,说说贴心窝子的话。彻儿放心,你不愿让母后管的,母后必撒手。——皇儿在沙场拼命,母后怎能在后宫给皇帝捅刀子?”

皇帝许久不展颜的脸子,这才真心地笑:“待儿子沙场归来,还请母后为儿子设宴接风!”

他好久不曾这么开心了。

初守漪兰殿时,他们母子俱无贵不显,那时日子极难过。是母舅田蚡,小心翼翼地扶持深宫中的阿姊王美人,将所有的赌注全压了这宝贝外甥身上。可以说,皇帝往后能有这般显贵的前途,田蚡功不可没。

皇帝放软了口气,因说:“母后,朕也念旧——”这话一语双关,一层的意思是,他念旧,母舅田蚡一族对他的好,佐政帝王的功绩,他都记在心里,方才之言七分是气话,若非万不得已,他一定不会动田蚡。还有另一层的意思,更明显:“母后,朕念旧,谁敢动朕的旧人,朕与母后的心情,是一样的!望母后谅解!”因叹息,又道:“朕这一路,荆棘褴褛,走来着实不易。母后都看在眼里。这些苦痛,朕受过的,母后全都受过!比之朕,只多不少!朕时时记在心里,母后的话,朕愿听,也会听。但……母后若觉朕行事不妥时,不妨回溯一下,朕能登上皇位,受恩于谁?田蚡舅舅的恩,朕一定感念在心,但……朕欠恩最大的,并不是田蚡舅舅。”

是陈阿娇。是馆陶大长公主。是从前竭全族之力全心助皇帝登上皇位的堂邑陈氏。

但他给表姐陈阿娇的“回报”却是,将她终生禁锢在长门。

太后低头,似在深思。皇帝是她生,也是她一手养大的,她太了解皇帝的性子,因拿着田蚡作比,她也更明白皇帝回护桂宫“远瑾夫人”的情由。

“陛下啊陛下,”太后叹了口气,“这枕边风轻轻儿这么吹着,久了,你是连哀家的话都听不进去啦!原是你喜欢谁、宠着谁,这些个哀家都不管!可今天出了甚么事……哀家这心咚咚跳着,到现在还停不下来!您倒想想,哀家是老啦!……皇儿啊,经不起这么折腾啦!”

“今天的事,”皇帝低沉着声儿,“原是个意外。”

“哀家不是三岁小孩!”

“那依母后的意思……”皇帝一点儿都不惧,迎视太后。

“哀家的意思,皇帝须当机立断!哪宫的美人,敢像她那样,居然跳荷塘子,以此夺君王之目,用这么个腌臜法子来邀宠!”

所以极少时候,刘荣有事跑开时,他守着,娇娇梦里却也会不停地喊:“荣哥哥——荣哥哥……”

他人小心却大,那时爬墙掏鸟窝的泥娃子,哪会掐心思数这些个歪歪肠子!喊便喊了,娇娇喊刘荣,他刘彻又不会掉块肉!

及至御极之后很多年,那些事情发生之后,他有时批完折子睡不着,负手背窗在月下踱步,想起儿时的事,想起陈阿娇与刘荣从前的亲密——哪怕那时年岁尚小,刘荣与她之间,当真只有兄妹情谊。但他偶尔想起,心里总不是滋味儿……

有些事,只怕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了结局。

皇帝也奇,既来了桂宫,却是这么悄无声息,连通传都不叫人通传一声。那宫女子这么跪下,却久不见皇帝做声,便怯怯抬起头来——

杨得意给了她狠一记的白眼,那意思便是说,怪没眼力劲儿的,皇帝未叫通传,自然是不便通传,这么木头疙瘩似的大声儿,怕里头人听不见么!

皇帝也没说话,绕开了那宫女子,径直往里头走去。

她好生生躺在病榻上。床帘子有时会被风扬起,轻微地晃,那一阵儿晃过眼前,几乎要把人眼前划了一片蒙蒙泪雾来。

这场景,皇帝看过太多遍。但他此刻却不太忍心走过去。

心头一桩大事,总算搁下了。

方出了长乐宫,天色不爽气,阖天仿佛盖了一道黑色的屏障下来,阴沉沉的,将整片大地都笼罩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却听司礼太监唱起:

“陛下摆驾,幸——桂宫!”

将心比心。于此说来,桂宫……似也不那么可恶了。

皇帝见太后有松动,便道:“母后,堂邑陈氏,只剩了她这么一个了……”说到此,连他自己都觉鼻子略略的酸涩,还有些话想说,但也这么搁了,点到即止,他与皇太后都是聪明人,不必说的太透。

好久,皇太后才轻轻点头:“哀家明白了……哀家答应皇帝,哀家绝不动她,陛下大可放心亲征,哀家是陛下的母亲,必时时、事事都为陛下考虑!”

太后言真意切,皇帝不免动容,因说:“彻儿谢母后体谅!——母亲且放心,彻儿自践祚始,便立志要做明君,以天下为己任,承高祖皇帝之气魄,拓土开疆,保大汉百姓丰衣足食!此乃儿的理想!……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儿子心里有把明尺,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儿子绝不会选错了路!但……”皇帝无奈一笑,连眼睛里都泛着泪光:“彻儿一日不见她,便想她、挂念她,儿子想,朕做了皇帝,可皇帝也是人,儿子心里挂念着打小儿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便是罪孽么?”

太后亦有些动容,她这个儿子,一路走来,并不容易。也罢,也罢,既是她,那便是她罢!命中注定!

“她并未……”

皇帝刚想说话,却被太后打断:“当局者迷!陛下!……哀家只有一点要求,她的分位,晋是不能再晋了!既做了这么出格的事儿,哀家必须向皇帝讨道谕令,削她封位、夺她名分,她原先在哪儿,这会儿必得滚回那儿好生呆着!安分些儿,哀家或者还愿给她条活路……”

这“活路”两字,刺的皇帝心惊肉跳。这一当时,他便顾不得了,热血冲了脑门,忤向太后道:“母后,您别做教您后悔的事!朕是皇帝!朕的宫中,圣旨最大!您不怕——”皇帝眼神愈发转狠:“朕宰了田蚡全家么?!他犯的那些事儿,足够朕一一数落!到时……母后不要后悔才好!”

王太后眼中气焰瞬间偃下,她似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用君上的口吻与她说话的,竟是她一向孝瑾的皇儿。

王太后举起了手,指戳皇帝:“彻儿,这是你该对母亲说的话?”她的嗓音沙哑着,眼泪欲流未流,难过至极:“你忘了田蚡当初是怎样庇护咱们母子的?他是你的亲舅舅!儿子!田蚡是当今皇帝的亲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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