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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魑魅魍魉(第1 / 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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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是想和路过的小妖怪交换的,哪知道对方一见他连胆子都吓破了,除了酒水不说还送上了身边所有食物,搁在以往巴卫是不介意接受这些供奉的,但基于小妖怪对于大妖怪天生的恐惧,巴卫稍微有那么点介意,他的梅川已经够拘谨了,他实在不想再让这些小事来提醒她,两个人之间存在的差距。

哪知他回头看时,总是坐在树下安静发呆的女妖,正用全然不同的冷静神态,认真的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那眼神……用力的简直像是要把他刻在虹膜上(其实主要是为了寻找逃跑时机)。

在落花划过眼帘一个翻转的瞬间,梅川与平常顺从柔软截然不同的神情以不可理喻的力度,狠狠的在狐狸心头撞了一下。

那股冲击力造成的错觉,甚至让白发的妖狐情不自禁的捏紧了前襟的布料。

但这也有局限,毕竟太弱小的话,化形时在努力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巴卫从不置喙他们选择的生活方式,不过他天生就是好几条尾巴的狐狸,对这些小妖怪也谈不上感同身受,她们因为本能在他身边瑟瑟发抖也好,听闻他的名声暗地里仰慕也好,都无所谓的呀。

但是梅川不一样。

巴卫已经不记得去年冬天在这里赏梅花时干过什么了,正午的日光被高大的树木遮成了斑驳的光点,年幼的女妖安静又乖巧的伏在他怀里午睡。

梅川的伤口积了毒素,为了排毒身体自然会沉睡,巴卫轻轻的抚着她的长发,想她也曾懵懂的生活在溪水里,趴在水边的石头上午睡,去年冬天他来赏梅时,梅川说不定就在潜在溪流里默默看着他。

想到这里,玉姬终于从漫长的回忆中回过神来,顺理成章的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那狐狸开始是怎么爱上她的来着?

她窝在滑头鬼的臂膀间,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气,心说当时鸣神姬逃的也不远,目击证人(神)也活得好好的,那狐狸但凡长个心眼,分分钟就能找到时野城来。

这么看来,三四年都不见有人上门找茬,八成是那狐狸懒得计较了——果然还是妖怪的秉性,一时兴起后全情投入,可要是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这么一想那狐狸分明不爱她啊。

装的还挺情深意长……

——“只要能守住我的玉姬,干什么都可以哦。”

过度强烈的草药让玉姬连嘴里的黏|膜都变得冰凉起来,她不自然的吸着鼻子,不轻不重的推了推奴良滑瓢的手臂,十分艰难的在这个挤压的姿势下抬起了头。

生理性的泪水依然积在眼角,五花八门的光晕依旧充斥着白玉的视线,滑头鬼叹息般的感慨悄无声息的落在耳畔,勾起了一种奇妙的即视感。

她趴在奴良滑瓢怀里想了一会儿,直到一缕白发随着滑瓢用脸侧磨蹭她发顶的动作落在眼前,才后知后觉的想起,那只名叫巴卫的白狐狸,似乎对她说过相似的话。

【只要梅川乖乖留在我身边,干什么都可以哟】

——一具遵从本性恐惧他到这种程度的身体,居然孕育除了一个这样全心全意恋慕着他的灵魂。

他的梅川果然不一样吧?

巴卫低笑着用拇指蹭了蹭女孩的眼角,爱怜的亲吻她颤动的睫毛,对掌下微微僵直的身体视而不见,只专心致志的欣赏那双眼睛。

这也算是狐狸少有的乐趣了,要是梅川肯哪天直视他的时间能超过十秒钟,那感觉便像是馋了好几日后喝到美酒一样,熏熏然的让巴卫回忆起小时候趴在树梢上晒太阳的日子。

“呐,梅川。”

这样的话,他每一声因为不确定而焦躁的心跳,都会在感应到她的存在之后得以安稳的继续。

喝的面红耳热的狐狸虽然想起要小心,但醉了嘛,脾气也就起来了,毫无顾忌的便往她身上扑,山谷里长着茂盛的花木,纷纷扬扬的花瓣堆积的像是厚实的垫子,就算摔倒也感觉不到疼痛,他撑着手肘压在梅川的背上,轻轻用鼻尖去碰触她的头发。

梅川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稚弱的女性像被吓到了一般突然绷紧身体,她虚弱的伏在他身下,回头的动作有种惊慌的条理,就像她隐藏在懦弱下的固执一样,矛盾的让人恨铁不成钢的同时又不可抑制的怜惜起来。

巴卫几乎是着迷的紧盯着她转过头时的每一帧画面,铺散在后背的长发随着动作慢慢滑落,每一根头发垂坠落下的角度,从发丝间弥漫而出的香气——然后白|皙的后颈便在黑色的阴影中若隐若现露出一小块来,她的耳|垂沾着蜷曲的草叶,耳廓的软骨轻薄的像是透明的纱网。

巴卫低头割断了酒坛上的草绳,不声不响的叹了口长气。

虽然会因为梅川的不作为而烦躁,但只要看到她垂头静默的样子,就像是那簇长在心底的绒花树突然抖落了满地的花枝,轻飘飘的花朵挥舞着柔软的绒毛,让方寸之间的血肉,瞬间就盈满了逼的人只想埋首笑一笑的满足感。

“我的梅川啊……”

妖狐不止一次想要冷落她、丢下她、装作不要她了的样子离开这里,只要真的把她骗着急了,巴卫想听的话她大概都能说出来,但梅川又确实那么胆小,能把她逼到直白说出心意的地步,前提条件肯定会会把她吓哭。

巴卫无数次的蠢|蠢|欲|动,都在假想到她流眼泪那一步后迅速胎死腹中。

奴良滑瓢说狸猫们依靠吸食这种草药膏来遏制药性——玉姬设身处地的想了想, 觉得九成九的小妖怪应该纯粹只是被齁到晕过去了。

难以言喻的气息顺着鼻腔一路冲到大脑, 刺的她眼前一黑, 薄荷和冰片超乎寻常的存在感冻的人脑子疼, 白玉的脊背抵在柱子上,悄无声息的蜷起了双|腿。

妈呀,她在一片黑暗中抽了抽鼻子:感觉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奴良滑瓢渡完了烟气,稍稍控制着退后了一些, 手臂松松紧紧的在她腰上动了动,到底还是没舍得放开, 就保持着呼吸相闻的姿势,莫讳如深盯着她发起了呆。

玉姬的长相十分娇柔,她锦衣玉食活到十四五岁,之前连远路都没走过, 拿过最重的东西大约就是镇纸摆件,因为生活并不急迫、府里也没有人会眼盯着她学习课程到了什么地步,因此她指头上甚至连握笔产生的薄茧都没有,看起来就是个呆在庭院里喂鱼的娇小姐。

就这么喜欢他吗?

可是明明都这么喜欢他了,怎么还是只在背后时,才敢这样看着他呢……

我明明都说过你可以呆在我身边了不是吗?

既然想要我,就认真表现出来啊,你为了我见我,不是连被吃掉都不怕,还跑去大妖怪云集的婚礼吗?

切。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的曲起小指,勾缠着挑起女妖微卷的发尾,触感清凉的就像掬起了一捧溪水,稍一松手便要滑落。

因为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心动,就敢放弃力量换副皮囊来——他哼了一声,不怎么温柔的在她脸上捏了捏,用非常小的声音半是嘲笑半是教训的说:“还真是够傻的。”

然而梅川还是醒了。

狐狸磨蹭着她的脸颊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女妖嘟囔着睁开眼睛之前,再次捏住了她的脸颊,爱怜的在她耳畔吻了吻:“耳朵倒是灵光,一说难听的话就知道该醒了……”

那天傍晚下了一场小雨,漫山遍野的花瓣铺了一地,巴卫坐在水边看夕阳,身边堆了好几坛子的酒。

她想这事,虽然有些不好言说的遗憾,但过去了许多年,再提起时,不咸不淡的就像琢磨晚饭该吃啥,无非是打发时间罢了,但要巴卫来说,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

他是爱的。

妖怪这个种群比人类要直白那么点,因为潜力或是能力一类的东西,从妖怪诞生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好了,这不是依靠修炼或是努力就可以改变的,大妖怪生下来就是大妖怪,付丧神一辈子都是付丧神。

有擅长战斗的妖怪,同样也有不擅长战斗的妖怪,强大的女妖们大都貌美,就算本身不好看,总有方法遮掩,无非是耗费妖力维持罢了,而在巴卫常去的花街里,比起美丽又强大的,反而是越弱小的越在意美丽与否。

对他们来说,那点力量就算全部集中起来也没什么杀伤力,不如一开始就换成一副惹人怜爱的面孔,与其纠结打不打得过,还是赌一把对方“舍不舍得”比较实际。

妖狐长得精致妩媚,就连声音也满是旖旎的味道,在梅川的那大半个月里,白玉的生活水平虽然纠结的很,但山谷里风景优美水草风貌,赶上春|夏|之|交,漫山遍野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只是坐在树下看景也是愉快的。

何况陪伴者如此美丽,又如此的百依百顺。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只狐狸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副满心满眼只有她的样子。

白玉并不讨厌他,事实上她从来不讨厌长得好看的人,哪怕再废物,只要长得好看,这个人最起码先天就具备了缓解他人视觉疲劳的能力。

巴卫于她来说并没有恶感,只能说遇到的时间点没卡对——她火急火燎的想回城稳住大局,妖狐只想岁月静好的和她谈情说爱。

缱绻的声音带着粘|稠的笑意,妖狐伸手执起她脸侧的一缕长发,轻飘飘的用嘴唇碰了碰,按照惯例开了玩笑就该退开的妖怪,这次却出乎意料的笑了起来。

那笑声里带着绵长的回响,随着一个湿冷的吻贴在她耳侧,狐狸尖利的指甲卡在了腰带的绳结上,眯着眼睛盯住她,动作中透着缓慢的刻意,用和指甲锋利程度不符的速度,慢条斯理的划开了草草绑在一起的腰带。

当指甲的尖端挨上她腰部的皮肤时,伴随着被蛰到一般的错觉,她听到这狐狸叹息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变成我的呢?”

——我的什么时候都不想变成你的谢谢。

但她说了不算。

最后是她的眼睛。

狐狸喟叹着垂下了头颅,用额头抵住了她的眉心。

梅川的眼睛是她全身上下最直白也最可爱的部分,她呆在他身边时,无时无刻不在小心翼翼的收敛着自己,怯懦的就连被他稍稍碰触都会克制不住的发起抖来,但巴卫从不担心她会真的会因为恐惧而远离他。

果然,那双奇异的蓝色眼瞳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闪过了赞叹般的痴迷,接着便随着主人下垂的眼睫被完全遮盖了起来。

美丽的东西总是易逝的,这会儿哪怕巴卫伸手抬起她的脸颊,也无法再从片蓝色里看到半点痕迹了。

就连冷落她——事实上梅川基本很少说话,甚至很少动,巴卫有时候怀疑她根本就不是水妖怪而是树妖或者花妖之类的,根本就还没有养成说话的习惯——所以现状其实是巴卫一直被冷落着,就算他狠下心冷战,梅川八成也看不出端倪。

于是他还是喝酒吧。

等到夕阳西下,就连溪水也被映成了红色时,烈酒上头的妖狐想来想去到底气不过,努力摇摇头甩开酒劲,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她停坐的地方走,走到一半,晃晃悠悠的甩掉手上半满的酒瓶。

深谷幽静,水声也细微,瓷器砸在树根上的清脆碎裂声惊的两人都是一愣。

白玉下意识抖了一下,原本还生气着的狐狸一看她发抖,突然就克制不住那些无处安放的怜惜,只想把眼前的人用双手拢在一起,小心的放在胸前最贴近心脏的地方。

——这种娇柔看起来十分的绵|软圆|润, 圆满的你根本不会联想到一般小姐公主们会有的【伤春悲秋】或是【多愁善感】, 反而一看就会觉得她必然过的十分幸福,并满心满眼的只盼着她能一直这样顺遂的幸福下去。

若是她的生活稍微有些坎坷,便拉扯的那些旁观她的人不自觉的想去做些什么,出走也好劫掠也好, 只要能守住她, 干什么都可以。

奴良滑瓢慢条斯理的将烟斗放在手边, 叹息着倾身向前,用和缱绻神态完全不符的力道将难得乖巧的柔顺的公主整个揉进怀里,用手背慢条斯理的磨蹭着她颈侧到耳边那一片的肌肤,只觉得摸了一团微微凝固的花膏,细腻柔|滑的让人连是否真的碰到她了都要怀疑。

金色的瞳孔充斥着连妖怪自己都不确定的笑意,他在公主的耳边机械性的重复了刚才心底冒出来的念头。

强烈的刺|激慢慢消失,白玉从一片黑暗中回过神来时,恰好就听到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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