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二.....右心人(第3 / 4页)
贺小文反而不怕了,反而笑了。
“想不到,想不到,七巧同心剑居然变成了添茶送饭的人。”
他看着这七人中一个身材高佻,脸上长着几粒浅白麻子的俏丽夫人。
“胡大娘,”贺小文说,“既然你喜欢做这种事,几时有兴趣,也不妨来为我铺床叠被。”
他又看着韩峻摇头:“这当然也都是阁下安排好的,阁下还安排了些什么人在附近。”
可惜他还是逃不掉。
忽然间,急风骤响寒光闪动,七柄精钢长剑,从七个不同的方向刺过来。
以贺小文那天对付秀秀的身手,这七把剑之中,只要有一把是直接刺向他的,他身上就会多一个透明的窟窿。
幸好这七剑没有一剑是直接刺他的,只听叮、叮、叮、叮、叮、叮六声响,七柄剑已经接在一起,搭成了一个巧妙而奇怪的架子,就好像一道奇形的钢枷一样,把贺小文给枷在中间了。
江湖中人都知道,被七巧锁心剑困住的人至今还没有一次脱逃的纪录。
只有他能够深切了解到韩峻这出手一击的力量,他甚至已经可以看见贺小文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样子了。
贺小文吓坏了,掉头就想跑,只可惜连跑都没地方可以跑。
他的前后左右都是人,男女老少都有,因为他是贵客,这些人都是来伺候他的。
韩峻的动作虽然越来越慢,甚至已接近停顿,可是给人的压力却越来越重,就好像箭已经在弦上,一触即发。
方天豪当然也不会管这种事的。
每个人的呼吸都改变了,随着他雄伟躯干的移动而改变了。
只有贺小文还没有变。
“你为什么要这样子看着我?难道你居然傻得会认为我就是那个劫金的独行盗?”
贺小文一直在摇头苦笑叹气:“我倒真希望我有这么大的本事,要是我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也就不会有人敢来欺负我了。”
韩峻没有开口,却发出了声音。
就在刀光出现的一刹那。
“飞──刀!”
刀光消失时,贺小文的人已经像一件破衣服一样,倒挂在九曲桥头的雕花栏杆上。
他的心口上,刀锋直没至柄。
心脏绝对无疑是人身致命要害中的要害,一刀刺人,死无救,可是还有人不放心。
苍白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抹无人可解的神秘笑容,这个月中人忽然用一种梦呓般的神秘声音说:“是的,我是从月中来的,我到人间来,只能带给你们一件事。”
“什么事?”
“死!”
淡淡的刀光,淡如月光。
月光也如刀。
贺小文忽然看见了这条人影。
没有人能形容他看见这条人影时他心中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瞎子忽然间第一次看见了天上皎洁的明月。
那条人影像在月色水波薄雾间。
贺小文的脚步停下。
“你是谁?”他看着这薄雾间的白衣人问,“你是谁?”
贺小文侧走,走偏锋,反手切!
他的出手远比韩峻的出手慢,他的掌切中韩峻胁下软肋时,他的头颅已经被击碎。
可是这一点大家又看错了。
韩峻忽然踉跄后退,退出五步,身子才站稳,口角已流出鲜血。
贺小文微笑鞠躬,笑得又坏又可爱。
剑锁已成,无人可救。
贺小文的血脉没有断,身体四肢手足、肝肠、血脉都没有断。
断的是剑。
断的是七巧同心,那七柄精钢百炼的锁心剑,七剑皆断。
七柄剑的剑尖都在贺小文手上。
“有什么关系!”
“银行最近失窃了一批黄金,折合人民币是一千九百七十万元。这个责任谁都担不起,只好由国安部来担了。”韩峻的眼睛钉子般的盯着贺小文,“而在下不幸正好是国安部特侦室的主任。”
贺小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摇头叹息。
“你真倒霉。”
“倒霉的人总想拉个垫背的,所以阁下也只好跟我去国安部走一趟。”
“难道这些人还不够。”
“好像还是有点不太够。”
韩峻的脸沉下,低喊一声。
“锁。”
在这个剑式中,锁的意思就是杀。七剑交锁,血脉寸断。
无论谁被他困住,就好像初恋少女的心被她的情人困住了一样,休想脱逃。
这七柄剑的长短、宽窄、重量、形式、剑质打造的火候、剑身的零件都完全一样。
这七柄剑无疑是同一炉炼出来的。
可是握着这七柄剑的七只手,却是完全不相同的七只手。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刚才都曾经端过菜送上这张桌子。
贺小文急了,忽然飞起一脚踢翻了桌子,居然碰巧用了个巧劲,桌上的十几碟菜,被这股巧劲一震全都往韩峻身上打了过去。
碟子还没有到,菜汁菜汤已经飞溅而出。
铁火判官如果身上被溅上一身荠菜豆腐羹,那还像话吗?
韩峻向后退,迅如风。
趁这个机会,贺小文如果还不逃,那么他就不是贺小文了。
他的声音不是从嘴里发出来的,是从身子里发出来的。
他身子里三百多根骨骼,每一根骨骼的关节都发出声音。
他的手足四肢仿佛又增长了几寸。
虽然他还没有出手,可是已经把少林外家的功夫发挥到极至。
方天豪忍不住叹了口气,因为他也是练外家功夫的人。
韩峻以箭步窜过来,用两根手指捏住了插在贺小文心口上淡金色的,淡如月光般的刀柄,拔出来,鲜血溅出,刀现出。
窄窄的刀却已足够穿透心脏。
“怎么样?”
“死定了。”
因为就在这一道淡如月光的刀光出现时,天上的明月仿佛也突然有了杀气。
必杀必亡,万劫不复的杀气。
刀光淡,月光淡,杀气却浓如血。
刀光出现,银月色变,贺小文死。
一弹指间已经是六十刹那,可是贺小文的死只不过是一刹那间的事。
没有回答。
贺小文向她走过去,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吸引力,笔直地向她走过去。
云开,月现,月光淡淡地照下来,恰巧照在她的脸上。
苍白的脸,苍白如月。
“你不是人。”贺小文看着她说,“你一定是从月亮中来的。”
“各位再见。”
月色依旧,水波依旧,桥依旧,阁依旧,人却已非刚才的人。
贺小文悠悠哉哉走过九曲桥,那样子就像韩峻刚才走上桥头一样。
大家只有看着他走,没有人敢拦他。
月色水波间,仿佛有一层淡淡的薄雾升起,薄雾间仿佛有一条淡淡的人影。
谁也看不出他的动作,可是每个人都能看得见他手上七截闪亮的剑尖。
断剑仍可杀人。
剑光又飞起,又断了一截。
断剑声如珠落玉盘。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韩峻身形暴长,以虎扑豹跃之势猛击贺小文。
“跟你到国安部干什么?”贺小文瞪着大眼睛问,“你国安部王老爷子想请我吃饭?”
韩峻不说话了。
他的脸变得更黑,他的眼睛变得更蓝。
他的眼睛还是像钉子一样,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寸一寸地站了起来。
他的每一寸移动都很慢,可是每一寸移动都潜伏着令人无法预测的危机,却又偏偏能让每个人都感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