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屯成阳刘耿两议（三）（第1 / 2页）

拿到张曼急报的时候，曹幹的手都有点微微颤抖。

打开了急报，他没有立刻就看，深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下心情，这才落目。看未两行，他神情顿变，飞快的将剩下的内容1扫而过，看完了张曼的这封急报，曹幹大惊失色。

如他所料，这封军报，的确禀报的是有关李顺等曲的事，百余字的军报内容，简单的说，——被胡仁猜中了，李顺等昨天吃了1场大败仗！中了刘孔的埋伏，伤亡颇重。

张曼的这封急报中写道：“昨晨，刘孔部继续南下，李顺诸曲仍旧随之。午时，刘孔分兵阵於道上，阻李顺诸曲前行。李顺诸曲本不欲战，而刘部主力渐次行远。李顺诸曲遂进战。刘部留阻之兵，多羸弱也，1触即溃。李顺诸曲掩杀追逐，追出十余里，遭遇刘部埋伏。曹德曲先溃，李铁奔至，持剑喝叱，“不知郎君军法乎”？曹德还战。然兵势已衰，诸曲遂败。丁狗引死士断后血战，身被数矛，箭透重铠，重创。先此前，追刘部羸弱时，王敬进言不可深追，沿途皆刘部所弃之辎重、财货也，将士难以约束，诸曲乃追之不舍，由致中伏。”

曹幹拿着这封急报，心跳如雷，天本就闷热，震惊、不可置信等等各种情绪翻涌，内外夹击，他满头大汗，看到急报此处，已是颇觉气闷，他忍住闷气，往下再看。

邓充说道：“郭军侯说得对。即便是今日已经交战，亦不影响呈递军报，并且恰恰相反，如是今日已经交战，李军侯等更该向郎君呈递军报才是！”

胡仁微变了脸色，挠络腮胡的手停顿下来，说道：“校尉，该不会是？”

帐中诸将、诸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伙的心头不约而同浮现出了1句话，但没有人把这句话说出来。帐中沉默了稍顷。高况出声，打破了沉默，连连摇头，说道：“胡大兄，该不会是什么？我知道你想说的是啥！但这不可能！刘孔本部只郡兵两千，便是加上已与他会合的县兵，充其量34千众，李大兄等部亦3千余众，兵力不比他少；且则刘孔部是在南撤，李大兄等是在远远尾随，——你忘了李大兄等昨日军报中所说的了么？李大兄等报说，他们是‘远远尾随’，并未接近、靠近刘孔部，只尾随罢了，又怎么可能会发生你想说的事？”

胡仁说道：“是，是，高大兄说的是。也许是我想多了！”

却这胡仁未言，高况猜出的话是什么？还能是什么话？当然即是他们心头不约而同浮出的那1句话：如果是李顺、李铁、王敬等今日已与刘孔部交战，而又至今李顺等没有1道军报呈递送来，则出现这种情况的唯1可能就是，李顺等今日与刘孔部交战不利，吃了个大败仗。

又次日，如曹幹的安排，诸将领兵出营，佯攻定陶县城。

佯攻半日，曹幹收兵回营。

今日佯攻的这半天，有件较为蹊跷的事情发生。

其实从离开乘氏城外时，曹幹就已往成阳方向派去了斥候，——昨天接到李顺等的军报时，曹幹相继的也接到了两道他之前派去成阳方向的斥候的回报，昨天他又往成阳方向派去了1些斥候，却这件较为蹊跷的事便是：在这日攻城的半天中，曹幹没有再接到任何的1道军报。

斥候的军报没有、李铁等的军报也没有。

第2天下午，李顺、李铁、王敬3人联名的军报驰送来到。

曹幹看罢，与诸将说道：“李大兄等报称，刘孔部已经拔营南下。”

胡仁、高况等将皆是欢喜。

高况问道：“何时南下的？”

曹幹说道：“这道军报是李大兄等昨日所写，在他们写这道军报前，亦即昨日上午，刘孔部拔营南下的。李大兄等於此军报中说，他们也已经率部离营，远远的跟在了刘孔部的后边。”

等了1天，李顺等曲从西边渡过济水，亦还到乘氏。

胡仁、高况、郭赦之诸将闻得李顺等兵败，尽管是昨天对此已有猜测，毕竟昨天的只是猜测，李顺等真的战败了这个消息听到，依旧是无不震动。

这个说1句，那个说1句。

郭赦之恍然说道：“难怪连小郎派出去的斥候也无人回禀，想来这定是刘孔分兵遣部，巡逻把守住了成阳通往定陶县的大小道路！”

曹幹止住了他们的惊震议论，说道：“张公的临机处置甚是妥当，李大兄等今天亦还乘氏。咱们先无须多说，等回到乘氏，见到李大兄等，再做细问可矣。”

当日拔营，撤还乘氏。

行军3日，曹幹兵到定陶县外。

远望定陶县城，背临济水，河流浩荡，眺之如带。

其城之东北数里外，有1山岗，山不甚高，而占地颇广，冈阜连属，林木交映，此山唤做左山。定陶县城又被称为“左城”，便是因此山与城相邻之故。

又在城南，平地突起，亦有状似山丘者，这却不是山丘了，是前汉定陶恭王的陵墓。定陶恭王是汉哀帝的父亲。汉成帝生有4子，尽皆夭折，定陶恭王与汉成帝是兄弟，成帝后来遂把哀帝立为了太子。成帝崩后，哀帝乃得即位。哀帝即位后，追封定陶恭王为恭皇帝，定陶恭王的陵墓因得以按照天子的规格扩建，并被得置陵邑。定陶县城，也因此故，又称葬城。

——话到此处，不妨多说1句。前汉哀帝时，曾1度出现过4个“太后”并存，同朝称尊的这么1个极罕见的情况。4个“太后”，分别是汉成帝的母亲王政君、汉哀帝的祖母傅太后、汉成帝的皇后赵飞燕和汉哀帝的生母丁太后。这其中，王政君和傅太后是汉元帝的皇后和妃子，而又王政君，即王莽之姑母。王莽的父亲和王政君是同父异母的姐弟。王莽之所以能得掌汉室大权，最初靠的就是王政君。不过在哀帝时，王莽被靠边站了，依照外戚显贵的汉家传统，哀帝时掌握朝权的是傅、丁两家外戚。但这位因宠爱董贤、留下了“断袖”此词的哀帝只在位了6年，因耽於酒色，便死掉了。王莽於是再次掌握了朝权。王莽重新掌权以后，对傅、丁两家外戚大4地报复了1通，丁太后那时已死，王莽也没放过，先是贬丁太后的谥号，不再号太后，号“姬”；接着，又将本已早就与定陶恭王合葬的丁太后的棺椁，从陵墓中挖了出来，打开棺椁，将尸体上配饰的珠玉、玺绶取走，改以媵妾的葬礼，另葬到了别处。王政君这时还活着，王莽要想做这样的事，得先请示王政君，王政君原是不愿这么做的，王莽执意坚持，王政君实在没办法，最好才只好同意了。却由此可见，王莽其人其性之1面矣！

“曼遣在成阳之斥候，飞骑回报营中，曼即遣兵千人，旗鼓大张，渡济水西往接应。入夜，接应得李顺诸曲。赖丁狗死战，刘部未能远追，诸曲现已摆脱刘部追击，正收拢溃卒。”急报的快到末尾部分，张曼写了此战现下已知的损失，“粗略检点，李顺诸曲折损将士4百余，队率、屯长阵亡者4人；幸诸军侯、曲政委皆无亡者。曼已檄李顺等，明日还乘氏。”又写道，“至若乘氏，郎君毋忧，如曼所度，见我遣渡济水之部旗鼓鲜明，冯达难辨我意，未敢出兵攻我。”最后提出了他的建议，“曼窃以为，李顺诸曲既败，郎君之策不得用矣，而刘孔部或将至定陶县，於今之计，郎君似宜提兵撤还乘氏。愚见可用否，唯请郎君决断。”

……

这还有什么值得决断？

李顺等曲中伏兵败，就像张曼说的，刘孔部可能很快就会回到定陶县，曹幹1军在此，前为坚城、后是敌援，若再不撤，等着曹幹的也将是1个败仗。

不过就是撤退，也没有必要现就召诸将来，曹幹默默的念了几声“为将者，当沉稳威重”，忍住了性子，没有连夜召胡仁、高况、郭赦之等诸将来见。5更多天已微亮，他等到天大亮后，才把诸将召来，将张曼的急报大概说与了他们知，随后下令，今天撤离定陶，返回乘氏。

曹幹尚能稳住心神，他说道：“诸位大兄，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没有军报到来之前，咱们谁也不能知晓。这件事情，咱们先到此为止，不再多议。我会连夜再往成阳方向遣派斥候，争取於最短的时间内，把事情探查清楚。”环顾诸将、诸吏，命令说道，“兵法云之，‘3军之灾，生於狐疑’。疑虑不定是治军之大患。为免军心生乱，今晚咱所议的这些，不能出议事帐的帐门，只可限於我等知，你们回到你们各曲后，不要将此事告诉你们的部曲军吏、兵士。”

诸将肃然应诺。

不用再等曹幹连夜派出的斥候回报了，这晚的5更多天时，张曼的急报送至。

急报到时，曹幹还没睡觉。

何为“辗转反侧”，何为“度日如年”，曹幹算是体会到了。在人前，他再是保持镇定，好似若无其事，却其内心中，这半天大半夜，他都是忐忑不安，坐卧不宁。李顺是他的“救命恩人”，与李顺等的感情，不用多说；李顺、李铁等并还都是他赖为股肱的军中骨干，再加上李顺等诸曲合计达3千余的部曲，这些战士大多也是他的老部曲，是他军中的基础力量中的很大1部分，倘使真的是李顺等和他们几个曲的战士出了问题，吃了大败仗，甚而言之，往最坏里说，万1居然是全军覆没，那可是了不得的事！不客气的说，曹幹起事至今，奋斗到现在，得有的部曲实力，就将受到重创，他会元气大伤！试想之，他怎会能不忐忑、不紧张？

曹幹初时虽觉蹊跷，尚未深想，直到收兵之后，时近傍晚，仍是还没有任何的1道军报送来，曹幹不禁的开始隐隐觉得不太对头，是不是哪里出现问题了？

胡仁、高况等数来请问曹幹，有无再收到新的军报，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暂无”。夕阳西沉，夜色来至。当夜色笼罩4野、营中之际，胡仁、高况等也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

胡仁拧着眉头，说道：“校尉，不应该啊。这整整1天，都没有1道军报？便是斥候未有探到什么情报，没有回报；李大兄等处，总该是有军报送来的啊？怎么李大兄等处也无军报？”

高况思来想去，出现这种情况的最大原因可能只有1个，他亦是皱着眉，猜测说道：“小郎，该不会是李大兄他们心急，今天已经与刘孔部交上战了？”

郭赦之说道：“就算是交上战了，也不影响呈送军报来啊？”

高况笑道：“咱部到了定陶县外，刘孔果然是在成阳待不住了！小郎诱他之计，已然奏效。”问道，“小郎，刘孔部已经拔营南下，咱们何时北上迎击？”

从定陶县北上迎击，不需要再渡济水。定陶县在济水西岸，曹幹等在3日前离开乘氏城外后，便就已通过渡口，渡到了济水的西岸。他们若是北上成阳方向的话，1马平川，路颇好走。

曹幹对此早有腹案，他说道：“李大兄等军报中说，刘孔部离营之后，行速不快，前后戒备甚是严谨。这显是刘孔已被咱们歼灭阮原部这1仗给吓住了，他现必是正谨慎之时，咱们如果现在就动，有可能被他探查得知，此其1也；再1个，其部行速慢，李大兄等按他的这个行速估计，说以他此行速，出成阳县界得用两天，今天这个时候，其部可能还没出成阳县界，咱们亦无须着急，此其2也。因我以为，咱们且先耐住性子，往成阳方向遣派斥候打探，待打探清楚了刘孔部的举动后，同时也是等其部行军到4下不靠的位置时，咱们再北上不迟。”

成阳、句阳、葭密、吕都、冤句、定陶、乘氏这几个县的县城，大致呈1个扁圆形，亦即在这几个县城的中间部位，是1大片开阔的平原田野。“4下不靠”也者，曹幹指的即是这1大片的平原田野。他的意思是等刘孔部行军到达这片4下近处皆无城邑的地域后，再做北上。

诸将皆以为然，俱应诺称是。

定陶县城中，又还是派出了1部数百的兵马，於远处观瞧曹幹部的动静，看着他们撤离远去而已，仍是未有发起进攻。——刘孔、耿纯胜了1场的军报，耿艾已经收到，然刘孔、耿纯所率之部，离定陶县城还有1天多的路程，曹幹威名在外，只凭城中的部曲，耿艾不敢进战。

回乘氏途中，曹幹此前和昨晚派出的斥候，络绎回来。

郭赦之猜对了，昨天1天1夜，没有斥候回报的原因，的确是因通往定陶县的道路，都被刘孔派出的巡逻部曲扼守住了。刘孔、耿纯扼守道路的原因是乃两个，1个是因为他们担心会有李顺派出的斥候撞见他们的埋伏；1个是因为他们选择的设伏战场，距离定陶县才1天多的路程，也担心曹幹闻报后，会带兵北上前来参战，故而昨天1天，刘孔、耿纯选定的设伏战场周边的大小道路，皆被刘孔分派出去的巡逻兵士森严把守。刘孔部是本郡作战，熟悉道路，这1扼守，是水泄不通，曹幹派出去的斥候，或是没法立即返回禀报，或是进不到战场。

且也无需多说。

为等待打刘孔部的战机，自乘氏到定陶，行了3天的军；由定陶还乘氏，加快了速度，行军了两天。7月中旬，这天，曹幹率部，回至到了乘氏县外的营中。

定陶籍贯的名人和葬在此地的名人都有不少，孔子的弟子冉耕、前文提及到的吴起，包括刘邦的宠姬戚夫人等等，都是定陶人，据说撰写了《左传》的左丘明亦定陶人；项羽的叔父项梁在定陶兵败，战死此处，他的墓地因便在定陶，此外，又有范蠡、慎到等皆是葬在定陶。

人杰地灵，可谓是也。

不过曹幹今率兵来，他既对前汉王氏与傅、丁两家的争权夺利，并不知晓，也无凭吊古人、古迹之意，到了定陶县北后，他之登高4眺，眺望观察的主要是定陶县城周边的军事地理环境。眺望已罢，他还回部中，通过眺察，已经选下了筑营之地，即引部曲至之，便令筑营。

选的这个筑营地，在定陶县城的东北方位，东离济水十余里，西南距定陶县城亦十余里。在其部筑营期间，定陶城中出来了1部兵马，约数百人，游弋在其部之外，但只是远远观望，应是来做侦查的，未有进攻。入夜后，营地大略筑成，这部城中出来的兵马也就回去了城中。

当晚，曹幹召集诸将，下达了明天休整1日，后天开始佯装作势，攻打定陶县城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