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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农家科举记 第44节(第1 / 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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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还挑食?”崔稚轻轻踢了墨宝一下,“你以为你是我们家案首呢?人家可是有鸡蛋吃的,你就这两片菜叶子,不吃拉倒了!”

墨宝听不同,魏铭却听得懂,他蹲下身摸摸墨宝的头,“考试的人才有荷包蛋的待遇,若是今次不中,明日也就跟你一样,只有两片菜叶子吃了。”

他说着,着意抬头看了崔稚一样。

崔稚合上锅盖,掐着腰道:“考不中,连菜叶子都没有!”

话一落,两人皆笑起来,可怜墨宝什么都听不懂,乱叫着在两人裤脚之间打转。

灶上的饭菜已经备好了,摆在院中。饭香飘飘荡荡进了房中,孟中亭的思绪则飘飘荡荡去了远方。

——

四月初十,是魏铭生日,崔稚亲自下厨拉出了一条长长的长寿面来,一家人叹为观止。

“……若是我,必然擀出薄薄的面饼,叠上几层,用刀切了,实在没想到小七竟然能拉出这么长一条面来!”田氏再没有见过这样的,她现在怀疑崔稚是灶王爷转世,小小年纪,做饭的手艺奇特又纯熟。

“姐姐,小乙要吃!”小乙可不管这么多,见着这么长一根面,上手就要抓。

孟家瞧不上寒门,岳氏在孟家过得颇为不易,直到孟中亭六岁时,岳启柳重新被提拔,不过四年就升到了布政使,岳氏的兄长更是高中进士,岳氏在孟家这才渐渐挺直腰杆。

毕竟她父兄升迁,一点都没求得孟家襄助。

孟中亭话里话外看不上乡野出身的魏铭,同看不起寒门出身的外家,又有什么两样?

只是他年幼,岳氏不忍苛责,拉着他的手到了身前,“孟氏家大业大,你出身在这样的大族,四岁便得启蒙,从蒙师到后来举业的西席,请的都极好的。在学有名师指点,家中父兄亦能提点一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生的好,但你不能因为你生的好,就看不起那些生在乡村人家的孩子。”

孟中亭不说话,抿嘴看着岳氏,岳氏替他理了理衣领,继续道:“那些孩子读书不易,进学不易,尚能名列前茅,不是恰恰说明他们读书本事过人,勤奋刻苦吗?或许有一二例外,但大多数寒门学子,都比世家的读书人艰难许多。你说是不是?”

他急急跟着岳氏进了屋子,见岳氏坐在太师椅上饮茶,目光从自己身上穿过,落向了别处,心里有些慌,连忙坐到岳氏旁边,“娘,我志向远在四哥之上,不是非要和他争一时长短。只是外人都道那安丘县案首是天纵奇才,必然在我之上。那人出身寒门,才念过两年社学而已,纵有几分才能,怎能比我四岁启蒙,读书这许多年?我只怕他名声响亮,府台有意抬举他。”

这话可把岳氏说笑了。

“咱们这位府台是什么人?他若是不抬举咱们家,也没必要抬举一个寒门小子。说到底,亭儿,你既是瞧不上寒门,又怕输给了寒门。”

孟中亭脸色转了白,喃喃地喊了句“娘”,见岳氏神情寡淡,腾地一下起身站到了岳氏脸前,“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所以你和皇甫腾聊,是在了解安东卫的情况喽?安东卫怎么,不乐观吗?”

魏铭摇摇头又点点头,“东面沿海饱受倭寇侵袭,山东地区也不例外,十多年前,东面沿海由几位大将指挥,曾一举击败东侵倭寇,接着近十年倭寇内乱,沿海稍得喘息,但沿海军事并未趁机休整,反而松懈下来,到了后来,兴朝呈现垮塌之态,倭寇趁机大举侵犯,大兴兵力捉襟见肘,也是亡国一大原因……”

魏铭说着说着,自言自语,陷入了思索之中。

崔稚也不打扰他,往路口买了三个烧饼,让人切了一斤猪头肉,用刀片了烧饼,将剁成细末的猪头肉拌葱花塞进了烧饼里,淋了几滴小醋。

这三个肉夹馍,就是魏铭明日府试的伙食了。

不过有外人在场,崔稚也不好多言,跟在两人身后听他们说话。

这个皇甫腾才和魏铭聊了几句,就迷上了魏铭。倒也不是因为魏铭名声大,而是在问及魏铭怎么看待他和孟中亭案首之争的事上,觉得魏铭稳重,心胸开阔。

皇甫腾忒是个急性子,一路跟着魏铭去到安丘县人落脚的地方,下晌就按捺不住交到了魏铭这个朋友的激动心情,要请魏铭去十香楼吃酒。

葛青和郝修皆拦,“明日就要府试,哪有今日吃酒的道理?”

两人这一说,皇甫腾才想起来,哪里是明日要府试,他们今日半夜就要起身去考棚。

他能拉偏架,崔稚就能耍阴招,崔稚才不站出来,藏在人群里看戏。刚看得乐和,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小丫头,胆子不小!”

此人一脸凶狠,一副抓了崔稚现行的意思。

崔稚登时有点慌,刚要扯句什么糊弄过去,就见魏铭突然出现在眼前。

这人有十七八岁,魏铭站在他身前才到他下巴,魏铭却不怕他,“兄台没得骗一个小丫头。”

什么情况?崔稚一愣,再见那少年的凶狠脸陡然转笑脸,这才明白这小子是吓唬自己玩呢!

魏铭一阵错愕,再一听才明白,原来打架的两人,正是因为争论他和孟中亭谁能取案首,大打出手。

只是这事从崔稚嘴里说出来,怪怪的。说得好像他是什么头牌花魁一样?

他这边刚弄清楚,就见崔稚撸了袖子,露出两条瘦溜溜的小胳膊,“你要做什么?”

崔稚来不及回头,嘴上道:“我看他们拉偏架,把那个向着你的小哥,往死里打,我得去管管!”

哪有什么往死里打?

她道:“等你府试也取了案首,名声更大了,回头你的名声只能独家授权给我哦,我会帮你防着那些乱用你名气的人的!”

魏铭见她一双眼睛只盯着来往客流多的店铺看,轻笑了一声,“顺便,你也用我的名头赚些钱?”

“唉?”崔稚抽出空回头看了他一眼,“总得有人要用你的名声赚钱,赚钱的人是我不好吗?到头来,还不是给小乙买好吃的!”

拿出小乙来,魏铭实在没话说,她是惯会拿小乙做挡箭牌的。魏铭刚要道她一句“滑头”,就见前面路上,两人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厮打了起来。

“呦!当街打架!”崔稚看热闹不嫌事大,拽着魏铭往前,“瞧瞧怎么回事!”

孟中亭站在花前半垂着头,小脸的青色又涨了回来,“娘,我一定可以取得案首!”

岳氏轻叹了口气。

“亭儿,举业一道层层选拔,从县试府试考上去,少说也要考上六七次,你能次次都取头名?”

“可是娘,大哥二哥三哥,都是府试案首,四哥学识不如人,五哥考期恰逢风寒,精神不济。爹爹说我比四哥当时学问好,这才让我今岁就回乡考试,若我不能取中案首,岂不被人笑话了爹爹,笑话了我们孟家,我和四哥又有什么两样?”

这话说到尾,才是他的本意,岳氏岂能不知,问道:“只这一回失了案首,便同你四哥一样了吗?往后你再没可能越过他了?”

日子也同墨宝的打转一样,一晃眼,转到了四月十六日,即将开考的日子。

第75章 两个男人为你打架

青州府城,如今茶语饭后议论最多的一件事,便是谁能取中府试的案首。

府试的案首八成都是从各县案首中取得,这次府试的情形更是明了,一边是世家出身的孟氏子弟,另一边是名声大噪的安丘神童。

魏铭走在街上,都能听到自己的大名。崔稚跟在旁边观察沿街商铺,耳边魏铭的大名来来去去,她已经习惯了,况且和古人不同,崔稚来的地方有个词粉丝经济,有名声那是好事,不少人想出名还捞不着呢!

魏铭连道:“要不给小乙也做一碗来?”

“木子,今日是你生辰,小乙跟着凑合什么?”田氏将女儿乱抓的小手拢了,抱她起来,“别给哥哥姐姐捣乱!”

“这算什么?姨母,咱们都跟着木哥沾光好了,我这就拉出来四条长寿面,咱们一人一碗。”

这下小乙可高兴了,伸着小身子,要去院子里摆桌子。

田氏抱着她去了,墨宝不肯去,围在灶边探头探脑,崔稚丢了两片菜叶子给它,它闻了闻,不肯吃。

这话让孟中亭微微点了点头。

岳氏脸上露出宽慰,摸了摸孟中亭的头,“亭儿,瞧不起旁人的人,其实就是在贬低自己。”

这话带了岳氏这些年的所思所感,孟中亭才十一岁,闻言虽然点头,脸上却仍有疑惑。岳氏晓得他好歹算是听进去了,至于听懂,却还要再过些年。

孟氏家族风气如此,惯来看不起寒门,孟中亭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也难免沾染家族风气,等到大一些或许就能慢慢明白了。

岳氏将儿子揽在怀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吃过饭,好好想想这句话。”

孟氏作为诗书传家的世家大族,当然看不上寒门学子,但恰恰不巧的是,岳氏正是出身寒门。

岳氏之父岳启柳是从榨油枋读出来的两榜进士,他仕途极其艰难,几番起落,才坐到了如今江西布政使的位置。

孟氏自然是看不上寒门,岳启柳也无意孟氏。但当时岳启柳因为触怒京中高官被贬琼州,孟月和丧妻之后游学散心,至琼州遇见岳氏,一眼便看中了她。岳启柳当时只是小小一推官,见孟月和已经中举,又是真心中意女儿,便允了婚。

孟氏这边不是很看好这桩婚事,多次说这门亲事就是负累,岳启柳之后想起复,势必要孟家出手相助。而孟家作为岳家唯一得力的姻亲,也难以说个“不”字。

所谓寒门就是这样,没有朝中大族帮衬,如何爬到上面?登高必然迭重。而世家便是不同,本身就是高的,向上迈一步,算什么登高,更不要说跌重了。

府试不比县试,人十分地多。便是这两年青州地界人口锐减,今次府试还要分三次考。安丘县和安东卫都划在了第一批里。同样划在这一批的,还有益都县。

皇甫腾想起了考试之事,这才急匆匆回了,与魏铭约定考完再叙。崔稚问魏铭,“你倒同他聊得欢快?难道他前世是什么名人?”

魏铭摇了摇头,反过来问崔稚,“你可知安东卫是什么地方?”

崔稚哪里知道,魏铭告诉她,“安东卫建于鲁东南黄海边,卫内设有五个千户所,六千军户,是大兴朝沿海军事要冲。”

崔稚听着,有点明白,估计魏大人又想到什么前世之事了。

她愣神的空档,少年已经同魏铭聊上了,“这是你妹妹?胆子怎地这么大?倒像是我们卫所的女孩子……”

这人也是来参加府试的考生,是青州安东卫的军户,名叫皇甫腾,他见魏铭和崔稚两人,一个通透一个伶俐,举手投足不似乡野小童,倒也有心相交,便把自家情形说了。

他连自己身份乃安东卫一位百户的幺子,都告诉了两人,魏铭自然也不能瞒他,通报了大名。

皇甫腾大吃一惊,转瞬有明白过来,笑道:“我道你家小妹如何要在那些人背后下手,原来是替兄出气来了!有趣有趣!”

他哈哈大笑,魏铭侧头看了崔稚一眼,后者朝他挑挑眉,像是在说,“赶紧领我的情!”

魏铭顾不得她肆意夸张,赶忙去拉她,谁想她滑的像一条鱼,一侧身就溜到了打架的人群里。魏铭被她吓得,心快跳一下,谁知却见她不动声色往边上一站,伸出细溜溜的胳膊,从后边抓了那个拉偏架的一把。

那拉偏架的像是疼了,急急转头去看,“谁抓老子?!”

嚷完见没人,又去拉偏,崔稚凑准时机,朝着他后腿弯,一脚踹了下去。那人哪里想到有人从后袭击,一下磕到了前边自己兄弟身上,两人齐齐向一边倒去,仰面打了个滚。

看热闹的人都笑了起来,还有人吆喝着,“活该,让你们好几个欺负一个!”

这话嚷出来,可把打架的几个都说怒了,几人叫起来,吵吵嚷嚷地指着围观的人,“谁踢老子,给老子站出来!”

魏铭拉着她往反向去,“伤着你不是玩的!”

他是怕了的,但看那两个打架的,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几个拉架的人很有拉偏架的意思,崔稚一个黄毛小丫头,凑上去不够人家踢一脚的。

偏她不论那许多,撒了他的手,小身板一钻,就钻到了人群里。

魏铭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快步跟了上去,刚刚拽到她的袖子,就听她道:“哎呀,有两个男人为你打架!”

嗯?

孟中亭皱眉,“至少我在中举之前,都同他没有两样了!”

岳氏深深叹气摇头,“你的眼光只放在中举之前?若是如此,取不取中案首,也没什么干系。”

岳氏说完这话,转身进了屋。

孟中亭愣在茶花树下。

母亲从不对自己这般严厉,今日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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